第 3 章

在寂静的车厢内，李静宜静静地交叠着手指，注视着窗外飞逝而过的绿影。

手机放在牛仔裤兜里，突然响了。

铃声是一个游戏的主题曲，李静宜一直很喜欢，但是始终没有买。

主题曲的铃声其实很温柔，像夕阳下流淌的河水。但是李静宜却觉得特别不好意思，小声地说了一声抱歉，然后从裤兜里掏出手机。

屏幕上的备注是“妈妈”。

李静宜顿了三秒钟，拇指放到静音键上，眨了一下眼睛，手指按了下去。

按完之后，她却觉得特别不安，双手抠着手机的边缘，不敢有一丝动作。

这个电话已经用了很久了，音筒控制不了，每次打电话，电话里的人声音都会特别大，相当于开扬声器的效果。

在静谧的车里，可以想象如果接了电话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但是李静宜更没有胆子彻底地关掉手机，于是手机就一直震动着。

妈妈是一个绝对强势的人，她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成功，她想要继续骂李静宜就一定会打电话，打到手机没电为止。

手机还在持续地震动着，声音也很明显，似乎是另外一种难堪。

握着手机的时候，手背仿佛有虫子在密密麻麻地攀爬着。

李静宜只能低下头，掩耳盗铃地捂住电话的听筒，却无济于事。

令李静宜感激的是，旁边的男生始终没什么反应。

对方微微昂着下巴，下颌线利落而冷淡，一双狭长的眼眸里没有过多的情绪和波动。

他的皮肤真的很白，日光从车窗的缝隙里落进来，落在脸上，像神像上的小金箔一样。

像无心无尘的雪，像漠视世人的神。

手机终于停了。

李静宜却没有松一口气。

果然，下一秒钟，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李静宜仍旧按了震动。

这时候，男生忽然往前靠了些。

他的手指拨弄着多媒体台，嗓音不像他的脸那样清冷，有几分耐心和温柔：“有什么想听的吗。”

李静宜怎么会提意见，她摇摇头，小声地说：“这个就很好了。”

男生略顿，微微侧眸扫了李静宜一眼，薄唇始终紧抿着，随后把多媒体的声音调大了一些。

粤语歌的声音像冬天飘落的雪一样，慢慢地盖住了贫瘠的大地。

手机震动的声音被隐匿在温柔的粤语歌词下，终于没那么令李静宜害怕又窒息。

李静宜微微给手指松了一点力气，不再那么紧张了，眼神微动，落在了多媒体屏幕上。

上面的壁纸是一只小猫。

长得很可爱，对视一眼就移不开眼睛了。

似乎被养得很好，黑白色的花纹，懒懒又可爱趴在玄关桌上，垂下的新春桃花落在它胖胖的脸颊边缘，意趣盎然，看起来过得很幸福。

李静宜喜欢观察美好的，幸福的事物。

因为如果有人正在幸福着，起码说明这地球不是一座残忍的监狱。

李静宜看了那只小猫很久，很久。

久到旁边的男生忽然轻声问：“你记得？”

“嗯？”

李静宜回过神来。她刚刚没听清楚，不确定男生是否在跟她说话。

两个人对视了一瞬，李静宜眼中还有尚未散去的懵里懵懂。

男生沉默不言。

半晌后，语调淡淡：“算了。”

他声音很轻很轻，像浅野上的一缕云，遥远而冷淡。

算了。

-

车开到女生宿舍楼下，停在一片绿荫里。

坐在前排的西装叔叔下车，帮李静宜拿好行李，客客气气道：“落檀中学学生公寓楼都有电梯的，我们不方便进去，就送您到这里了。”

李静宜点点头，轻柔道：“谢谢您。”

犹豫了一会，她微微侧头，觉得还是应该跟车上的男生道谢或者道别。

只是李静宜略一回头，望见男生正低垂着眼神，狭长而冷淡的眼尾微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和高傲。

片刻以后，男生的眼神不疾不徐地落在她身上。

这一次，李静宜没有躲开，稳稳地接住了这个球。

李静宜轻轻点头，用嘴唇说着“谢谢”，然后唇角微弯，露出一个笑容。

李静宜的皮肤其实也很白，尖尖的下巴，鼻子挺翘而秀气，鼻梁上架着一副好学生喜欢戴的细框眼镜。

她的刘海不太整齐，做竞赛题的时候碰到不会的，刘海还会乱飞几根呆毛。

但是大部分时候，李静宜看起来都是文静的，有书卷气的，乖巧的。

所有的胆怯和懦弱全部收藏在心底，细框眼镜背后的一双眼睛显得沉静而坚韧。

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