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昏暗的小巷，无数的苍蝇嗡鸣着盘旋在散发着腐臭味的黑色垃圾袋上，在这无人在意的角落，它们才像是这个领地真正的王者，耀武扬威地震动着翅膀，间或者停在摞成高山的垃圾堆上，闻着那令它们着迷无比的恶臭激动地搓了搓手。

它们在昏沉月光照耀下的复眼闪烁出粼粼的夜光，紧接着，它们伸出口器，不知从何处伸出的坚硬利齿将黑色的塑料薄膜轻而易举地划拉开来，露出里面一只带着惊恐神色的黯淡蓝色眼珠，就在它们欢快地准备刺入那饱含鲜血气味的皮肉时，一阵强烈刺鼻的杀虫剂味道扑面未来，直将它们熏得晕头转向，纷纷跌落在地，其数量庞大，犹如一场黑色的雨坠落在地，场面不可谓不壮观且恶心。

那只喷洒杀虫剂的手戴着黑色的一次性手套，手指纤长姣好的形状在月光下若隐若现，手的主人环视了一圈四周，见虫豸都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便收起了杀虫剂，踏足步入了那垃圾山。

这人浑身上下都被黑色的织物包裹——身上披着黑色的斗篷，头上戴着黑色的兜帽，甚至脸上都覆上了一张黑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金色的眼瞳，同样在月光下散发着隐晦的光彩。

来人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个被变异蝇虫划破了黑色薄膜的垃圾袋，她走上前去，将垃圾袋完全撕破，露出里面残缺的尸首来。她像是见多了这样的场景似的，竟丝毫不觉得害怕，甚至大胆地伸出手将那颗断裂的头颅从垃圾袋里掏出来，再左右辗转着细细地看了一遍，才终于从那个不知死于哪场斗争中的可怜人的断颈处发现了一枚小小的银色芯片。

她将那枚芯片从血肉中抠下来，抬手凑到眼前细细地观察了片刻，认出这是人造人的语言转化系统和学习系统，虽然有些损毁，但修修补补一下也不是不能用，现在这东西可不容易拿到手，想必之后倒卖一下也能赚不少钱。

她将芯片收入随身的口袋中，接着蹲下身子继续翻找着垃圾堆，也许是她的好运在发现这枚芯片后就已经用完了，接下来的半小时竟然一无所获——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气馁的事情，她用肩膀蹭了蹭脸颊旁热出来的汗，金色的眼珠微微转动，忽然在一片阴暗的黑色中发现了一截白皙的指。

怎么？现在抛尸的人都懒到连垃圾袋都懒得用了吗？她这么想着，便先丢开了压在这“尸体”身上那些一掂量就知道没什么好东西的垃圾，随着压在这人身上的事物逐渐变少，这人原本的样貌也渐渐地显露出来。

是个漂亮的男人。他有着一头一看就知道很柔软的金色长发，长而卷翘的睫毛安安静静地垂着，脸色带着失血的苍白，还穿着一身与这个场景格格不入的精致盔甲——只可惜它看样子已经经历过一场异常激烈的斗争，原本闪耀迷人的银色光彩被血迹和黯淡的灰尘所掩盖。这东西如果在没损坏前或许还有些收藏价值，但现在它已经损毁得不成样子，就算修复也失去了它本应当有的珍藏意义。

她微垂眼眸，伸手想将男人翻个身，看看他的身后是否还有什么值得倒卖的东西，而就在这个时候，这个一直毫无动静的男人却忽然皱起眉咳嗽了一声，恰好将喉中的淤血不偏不倚地溅到了方才想要抬动他的某人身上。

……

酒馆。

这是在现如今伊娜莎的“人间”中为数不多的称得上是和平的地方，毕竟因各种事情忙碌劳累的一天的人们总是爱来这种地方稍微休息一会儿，没有人会那么没有眼力见地来打扰这难得的闲暇时刻，如果有……或许他已经被身材魁梧的酒保暴打一顿撵出去后被纳入了酒馆黑名单的范畴。

她依旧穿着黑色的衣服，只是这件衣服并不如她“工作”时的那件包裹得那么严实，她现在没有戴着防止毒气和臭味的面罩，但宽大的斗篷和头顶摇摇晃晃的吊灯仍旧将她的大半张脸藏在了昏暗的阴影中；衣袖和手套交接处现露出的苍白肌肤上是斑斑驳驳的伤痕，深的浅的新的旧的层层叠加，难以想象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但在这里，也没有人会在乎。

她点了一杯莫兰——是这家酒馆最便宜的酒，只需要五利亚就可以从酒馆老板的手中买下它，如果和老板交情不错，他甚至会慷慨地为你免费送上一杯，但显然她并不具备免费品尝的资格。而与莫兰酒廉价价格相对应的，是它寡淡如水的口感，大多数时候只能从其中品出一点微乎其微的酒味，剩下的就只是柠檬水了。

她并不介意，因为她不爱喝酒，只是交易的时候买家总是会选择酒馆这种比起外界稍微安全一点的地方，她作为卖家自然要提前来到此处等候，总不好什么都不点就白占着位置惹店老板的不快。

她抬手看了看戴在手腕上那只老旧的表——距离双方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她握着酒杯的手也有些不自在地乱转起来，冷气凝结的水珠从透明的杯壁中缓慢划下，落在她的指尖，在不知道数到第几个落下来的水珠时，顾客终于姗姗来迟地坐到了她的面前，并满怀歉意和诚意地给她点了一杯五十利亚的菲希娜当做赔礼。

大腹便便的顾客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