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尽管是娶续弦而非原配发妻，崔家仍便邀了长安名门，办了一场浩大的婚宴，给足了亲家姜家面子。崔家如今圣眷正浓，姜家也前途可期，没人不给这两家面子，可以说除了徐太师府只送了礼缺席外，长安几乎所有有点脸面的人家都亲来祝贺了。

宾朋满座如云，比肩接踵间来敬酒的人也络绎不绝，崔明璟是新郎官不好拒绝，一杯又一杯接连下肚，原本就酒量不佳，此刻更加受不住。

酒气上脸，就连裸露在外的脖颈也泛起了略可怖的紫红色，崔明璟揉了揉犯疼的额角，放下酒杯告罪：“我不胜杯杓，实在不能喝了，还请见谅。”

他身上酒气重的仿佛是在酒坛子里泡过似的，大家看他一向稳重深沉的眸子也稳重起来，知道他并非作伪，便调侃着开口：“你们看看把新郎官都灌成什么样子了，崔郎，待会还有力气洞房吗？”

大家都是至交好友，气氛使然，开两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也不会让人觉得唐突，故而众人都朗声大笑起来。

“你这就是看不起崔郎的实力了，区区几杯酒，难不成还能难倒鼎鼎大名的弱冠年纪就登榜中第的崔明璟？”

“可别说，谁家新郎官不得被这么灌一回，崔郎这么着急离场，是不是想去看新妇了？”

“崔郎的新妇美似天仙，他念着不也是理所应当……哎哟！你撞我作甚？”那人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人撞到踉踉跄跄摔到另一个人身上。

撞在一起的两人都醉的不轻，原本就站的不太稳，直接“咚”地一声摔了个四脚朝天。

崔明珘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脸色阴沉，看着似乎心情不大好。他是崔家最小的哥儿，含着金汤匙出生，被家里千宠万爱着长大，偏没什么贵公子的架子，和谁都聊得来。

大家平日只知道他不拘礼仪客套，第一次看他黑着脸，竟觉得也颇有几分吓人。

“不好意思啊，喝多了看不清路，两位哥哥没事儿吧？”崔明珘向二人伸出手，可还没等那人搭着他起来，他自己反倒是趔趄了没站稳，往后歪了一步，手自然也收了回去。

那人本起了一半的身子，想借着崔明珘的力气起来，没成想他突然收了手，力道一时收不住，又摔了个大马趴。

旁观的人看酩酊大醉的几人，连忙上前搭了把手，扶着摔倒的两人站起来。有人上前扶着快要醉地快要瘫在地上的崔明珘，助他站稳身体，又笑道：“你怎么喝得比新郎官还要醉？”

“大哥哥成婚，我心里高兴！”崔明珘恍惚地左右看了看，终于在不远处的人群中找到了一抹鲜红的身影，他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人，大跨步拦在那想要提前离场的人面前，“大哥哥，我还没敬你酒呢。”

崔明璟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幺弟，眼眸一暗，下一秒熟练地扬起微笑，从他手中接过酒盏一饮而尽，又叫来了一位小厮吩咐：“五弟醉了，你扶他回去好生休息。记得叫厨房煮一碗醒酒汤，伺候着五弟用了再让他睡。”

小厮躬身应是，扶着醉醺醺的崔明珘离开了。临走时，崔明璟还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似乎是想要确认小厮离去的方向的确是崔明珘的院子，这才放心地踏步离开。

“他们兄弟俩关系还真是好，不是表面做出来的兄友弟恭，倒像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你家中不也有个继弟，何必羡慕他们？”

“得了吧，我可不没有明璟那般的好脾气，我家那小崽子也不像明珘这么敬重兄长，这个戏码在我家是看不到了。那糟心的小崽子只要不给我惹祸，我就烧高香了。”

……

崔明璟还以为酒里被下了药，特意在湢室里多待了一会儿，可左等右等也不见药效发作，干脆沐浴干净回了内室。

双红大喜字、红蜡烛……红色元素触目皆是，他古井无波地环视周遭，最后视线落在那个安静坐在床榻上的女子身上——他的新婚妻子。

说实话，在今夜之前，他没有太过关注新妇姓甚名谁、何等容貌才情。父亲说要和姜家林荫，家里只有他一个哥儿适龄，所以他就娶了，只当娶个花瓶在房里摆着。

可现下看到娇弱如枝上梨花般，连大气都不敢出的新妇，崔明璟的心里罕见地腾起一股愧疚。

他放软了声音，温和地开口：“安置吧。”

崔明珘放下幔帐，紧跟着上了床。他看了看害怕到始终不敢睁眼看他的新妇，心如止水地伸手从床榻最里侧抽出一条被褥出来，裹到自己身上，背对着躺下。

空气再次被沉默的黑暗吞噬，崔明璟侧耳细细辨别了半晌，才透过烛光火星的燃烧声中听到了道道不属于他的轻微呼吸声。

她很害怕，崔明璟能感知到。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闭目思索了半晌，复又开口：“里头还有一床被褥，你自盖着就是。夜深了，睡吧，不要多想。”

说罢，压抑了一整晚的困倦如翻涌的巨浪向崔明璟袭来，他也懒得关注新妇是否盖上了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