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是皇后宫中的典舍,四品宫女!大人,我绝不会认错,她!就是宫中那位王女!”
安典舍被缚住,从马上扔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可她不顾身上的伤,激动地冲着在场的乱军喊道。
见旁人皆向她看来,便径直指向伏在地上的於菟,甚至还想跑向於菟,只是被身边乱军一把压倒在地。
“别乱动,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素来自持身份的安典舍被粗鲁地按倒在地,发髻凌乱还粘上了不少尘土。
“大人,奴婢绝对不会认错!奴婢在椒房宫侍候数十年!城破之时,王女便往这东门先行,方才你也瞧见了,那王女的仪仗就在不远处!定是王女舍弃仪仗换了宫人打扮出逃!”
安典舍斩钉截铁地喊了出来,仿佛於菟真的便是宫中那尊贵非凡的王女一般。
看着面目几近狰狞的安典舍,於菟方从一片混乱中挣扎了出来!
是她!是她们将乱军骗来东门!
是她们让乱军以为王女在东门,才让宫门关上!
她们想让自己代替王女北嫁和亲,如今也一样想让自己代替王女被俘吗!
於菟抬头看向前方离自己不过数百尺的宫门,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可看着安典舍装若癫狂的模样,心中不禁生出无尽的恨意。
这宫中那么多宫人!那么多宫门!为何偏偏就逼着我!
明明就差一点点!一点点!
“大人,我伺候王后数十年,更是看着王女殿下长大的,我绝不会认错!”
听着安典舍嘶吼,於菟咬了咬牙,撑起身子,伸手想要拉住身旁站着的那位云校尉。
可那校尉似乎格外机警,於菟刚伸了手,他便往后退了一步。於菟也只将将拽住校尉腿边垂下的皮甲。
“大人,我是掖庭永巷的宫人,自幼在永巷中长大。”
那云校尉似乎也没有听信在乱兵手下不断挣扎的安典舍,反倒微微俯身看向於菟。
於菟看向闻言似乎大怒的安典舍,眼中尽是恨意。
多年的辛苦,嬷嬷的死,如今功亏一篑的出宫……
她一字一句道:“我在永巷中长大,跟随嬷嬷做了十数年的苦役。若我当真是宫中的王女,那位典舍为何不向我行礼,我身边又怎么无人跟随?”
於菟抬起头,直视那双面甲下杀意未褪的眼睛,恨道:“若她真是王后贴身宫人,又看着王女长大,怎会轻易背叛!我不过是她们声东击西的诱饵,只怕真正的王女早已逃出宫去了!”
“说谎!”,安典舍一声高呼,尖锐到刺耳。
看着如此狼狈的安典舍,与昔日永巷中服役的罪奴又有何区别。
於菟并不去看她,只依旧紧紧盯着眼前的校尉,忍着怒意想将话说得清楚。
“这位将军,与其被她困在此处,不如让人再搜查各道宫门。只不过...王女那般贵重之人,只怕早已脱险。听她狂言,不如让人追出城去才是。”
她说得极慢,一字一句几近咬碎了牙才吐出来。既然不愿放过她,她又为何要替旁人偿命?
谁说贵人就不能受苦了!
如今城破了,那人是王女王后甚至王上又如何!
一夜前,她不也一样被唤作贵人吗!
校尉身上的血腥味极重,可於菟抓着他甲胄的手愈发用力,始终仰着头看向校尉。
可那冰冷的面甲下,於菟什么也看不到,只能执拗地看着校尉那双眼睛。
“你做梦!”
於菟话音刚落,那安典舍竟生生从乱兵手下挣脱出来,面若恶鬼般径直冲向於菟。
“嘭!”
安典舍还未冲到於菟面前,就被上前两步的校尉一脚踹了出去,重新被乱兵压制了起来。
“大人!她就是王女!王后与王女的仪仗都遗落在掖庭外,你们都要去掖庭搜查,定可以找到王后的!”
被乱兵狠厉压制下的安典舍竟依旧在不管不顾地嘶吼,仿若癫狂。
“你说,她是王女?”
安典舍说了多时,那云校尉终于缓缓开口。
声音竟也是同样的低沉暗哑,可於菟却明白,与她们的狼狈不同,这校尉的哑声是被彻夜的拼杀浸透的。
听到此话,安典舍眼中一亮,更是不住地点头:“是的!她就是出逃的王女!大人只需将她抓去,定可领赏!”
而此时的於菟却是无喜无悲,只是呆呆地看着有些脱力的双手。
方才那校尉夺步上前踹走了安典舍,而被於菟紧紧抓在手中的甲胄竟生生被她扣下了一条鳞甲上的布条。
布条被她握在手中,用力之下仿佛还能沁出血色。
若有来世,她宁愿做战场刀剑无眼下的亡魂,也不想在成为禁宫中生得糊涂,死得荒唐的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