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下一刻，於菟握着布条的手突然被校尉抓住了腕子。

“仪洲素来富饶，我倒不知这仪洲王女竟也要劳作，‘王女’手上这疤痕只怕非一日之功吧？”

那双布满陈年伤痕的手，还带着昨夜新鲜的烫伤，被展在了安典舍面前。

看不到神情的校尉似笑非笑，冲着安典舍说出的话却是格外冰冷。

“你可知你谎报消息，会是什么下场？”

原本伏在地上的於菟，受那校尉的借力反倒坐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校尉竟还帮她稳了稳坐起的身子。

抓着於菟的手很快就放了开，只见那校尉站直了身子，反倒扭头看向坐在地上的於菟。

“听闻仪洲王女容姿倾国，这么看倒是名不副实了。”

校尉说着，正好与抬头看向他的於菟对视了一眼，却又飞快地移开了视线，重新看向安典舍。

“我见你身上的宫装不凡，想必也倒是仪洲宫中有脸面的宫人。本校尉再给你一次机会，仪洲王后和王女，到底在何处！”

见此情形，安典舍便已知无望，面对那乱军校尉的话自是一字不理一句不停。

那校尉见状也不多言，只冲着其余士兵道：“将消息递回去。让各队人马严守宫门，盘问宫人若有出宫人马的消息，立刻报李将军。”

其余乱兵自皆领命行事，那安典舍闻言也不在挣扎，沉默地被乱兵扣住。

就连於菟也只觉胸中那口气散了大半，顿时只觉眼前发黑，浑身没有一处是不疼的，硬是用手撑在地上才没有倒下去。

就在众人以为万事皆休时，没想到那安典舍突然抬头狠狠地看向於菟，又转头看向在场乱兵中领头的云校尉。

“大人！不能轻放她！您将她扣住，定能领赏！”

於菟猛然抬头，看到那云校尉果真向安典舍走去。

“抓住她？”，校尉缓缓拔出腰间的长刀，刀尖指向於菟，“便能领赏？”

见安典舍不住地点头，校尉似乎笑了一声，“凭什么？她是什么身份？”

安典舍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反倒垂下了头，沉默了良久之后，才缓缓道：“她不过是……”

熟悉又让人作呕的温热再次溅到了於菟的脸上，安典舍未完的话终究是说不出来了。

校尉缓缓地收回了刀，抖落了上头的残血。

“我从不信选错了一次的人，就能选对第二次。”

语罢，那校尉转身一步一步朝於菟走来。

迎着已经高升的太阳，长刀反射出了刺目的光。

於菟垂下眼，静静地看着地上的尘土，等待她的结局。

若是死了，应该就不会如此辛苦了吧。於菟重重地喘了两口气，又控制不住地屏住呼吸听着那人的脚步。

厚重的军靴终于走到了自己面前，是盔甲碰撞的声响。

撑在地上的手再一次被抓住了，另一双裹住黑红色缠布的手从於菟手中抽出那截断了的布条。

校尉蹲到了她的身前，看着她的眼睛道：“如今，这宫女你只怕是做不成了。你，要不要跟我走？”

从於菟身后宫门升起的朝阳，终于冲破了那高高的宫墙。晨辉在校尉的盔甲上映射出刺目的光亮。

於菟一愣，耳中却仿佛只听到“走”这个字眼。

好！只要能出宫！去哪都可以！做什么都行！

於菟张口，却发现自己什么声音都发不出，眼前也只剩重影。

唯剩那双眼睛……

意识丧失的前一刻，於菟只下意识伸手用力抓向前方……

看着眼前瘫软下去的宫人，云校尉下意识准备伸手扶一把，没成想只觉领襟一紧。

这宫女昏过去之前，竟伸手拽住了自己的衣领。

校尉低笑一声，“我便当你是答应了。”

便将於菟一把抱了起来放到了马上，见周围的乱兵正按部就班地将宫人们押送离开，也不多停留，翻身上马长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