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星宸做起了梦
夜色下,月光将破门外两人的影子映得极长,竟似身披了件暗影所制成的披风。天上的云稀疏如败絮,北风呼啸,打起苍白的旗帜。乾上似有鬼兵厮杀交锋,坤下似有鬼将运筹千里,而当中人间——波云诡谲,风起尘嚣。
这张陈家耗费多年时光在西北织下的网,甚至经营的比雪兔营还要根深蒂固。要说强龙难压地头蛇,五方势力于西北的角逐,这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另一边,城厅内亦有暗影离去。某位“置身事外”的城主依旧摇晃着他的银杯,琼浆玉液恰如这时局,总要有人摇一摇,才更为馥郁。
城主如是说。
…………
而星华呢?
星华…或言星宸对此全然无知,也毫不关心。
获得了她的身子,便也获得了她的一切感知。星宸很欢欣,她闻得了经烈日炙烤之后,晚风裹挟来长河水汽里的清新,闻得了有莲身上时刻溢散的幽幽莲香,亦闻得了市井巷陌的红尘旧气。
直至被有莲半扶着归屋,门扉洞开,星宸于无外人所见之地卸下了她的伪装。
有莲肩头,当如针刺的寒意钻入了她的骨缝之时,便知——那位她看不透的主子离开了,另一位她惹不起的主子成为了她肩头之重。
“是,星宸……大人么?”
有莲小心地避开了她的肩伤,将她搁在里屋的方榻上,那里早就有傒城负责相关事宜的仆从添置了整套被褥。
为了托衬“广平王”这一亲王的身份,傒城做东也是下足了功夫。一切与起居相关的木具素器皆换成了银器与丰罗来的名贵漆器。许是知晓曾经那个鸿渊大致的习性,屋内点饰不多华贵,却特别置办了一纵横皆伟的大柜,占下了一整面墙。
从左至右,依次为“神兵架”,“兵书柜”,“纳衣格栅”,“置甲架”。以及一整个空空如也,足足塞得下十多人的双开镂空镶银沉木柜。这一整排,便可满足一位习武之人的所有需求。
“是…我。不错,挺机灵的嘛。”
星宸坐于榻畔,斜倚高床木沿,那股曾属于星华的慵懒意味也从她的身上散出:“本公主那位好妹妹非执着于甚自由不自由,反正就本公主看来,那都没什么所谓。”
“既然是她强烈意愿,本公主也就勉为其难地满足她,出来望望风。往后,你或许会经常瞧见我等轮替着现身。”
有莲听罢,心里当然晓得这是她星家二位主子的优良传统——“嘴硬”。明明这位陶醉的很,惬意的很,但就是不愿承认。
罢了。
这样不好么?
她们总归是鲜活着的,这可比冷冰冰的“冰山美人”好了太多。
“星宸大人,虽然有莲不该多嘴,但…您与华主既是同源生,何必那么……”
“这是原则问题!本公主必须与她拎个清!”星宸倒也没生气,仅是略微抬高了话音:“本公主与她不同。至少,本公主看得清,活的明白。她倒好,整日浑浑噩噩,有朝一日被分情轮回诀裹了发疯去怕是都没人知道。”
有莲这些日子相处下来,胆子大了很多,便问道:“那…您认为,神仙,应该活成何种样子?”
那双眼瞳里,本应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神魂。然而在有莲问出之后,其中似乎多了些熟悉的“特质”。
“用那孔丘…啧,那老头儿的话倒是在哪里都适用。”说着,星宸莫名地笑了笑,此中却不含暖意:“从心所欲,不逾矩吧。”
“从心所欲…不逾矩?七十而……”
有莲似乎也听过类似的话,只不过,是以凡间的常识配之以“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七十?”
星宸随手一挥,先前忘记合上的门扉便自己关上了,倒是吓了有莲一跳:“呵,用神仙的度衡何止七十?一百七十来万岁吧。”
“一…一百…七十…万?”
星宸的轻描淡写,却成了有莲那里的惊骇。
“本公主说了,这一百七十万仙年里,大多时日在闭关修行,真正行走世间的连十万年都不到。虽然看了很多,终究阅历还是浅了些。”
星宸一声叹息。
“呃,这……”
说的好哇!
有莲表情相当的扭曲。
“对了,莫忘了。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边缘界域法则或有不一致,不过,你就当星华依凡人纪年,活了六十多亿凡间年了吧。”
“呃呃呃呃,六十亿…亿……”
这下,有莲彻底惊得只剩出气,没进气了。
六十亿???一百七十多万仙年??听听!那都是什么神仙寿命?就算…就算缩到十万仙年也很长了啊喂!这些宝贵的阅历,是有莲梦寐以求也求不得的。
她竟然还嫌少?
有莲哭笑不得。
她一朵妖花,寿命很长不假。但在凡间诞生灵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