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洞

莫离在雾中走了一会儿，才注意到周围已经不见任何人了。

雾气犹如细蛇一般在身体的缝隙之间缠绕，湿漉漉的令她倍感不适。

□□的马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不肯继续向前，焦躁地吐着气。莫离有些着急，只好扔了缰绳，独自朝前路走去。

她注意到地面是缓慢向上的，脚下的杂草丛逐渐过渡为泥土坡，走了不知多久，周围的雾才渐渐稀薄，远远的能看见伍昭的身影。

她认出同伴，急忙追上前去，然而没跑几步，脚下泥土忽然一软，朝着一侧轰塌而去。莫离反应不及，闷哼一声，随着软泥翻滚而下，最终竟落入了一个狭窄的山洞之中。

“哟！”

身体着地的瞬间耳边也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莫离狼狈地从泥石里抬起头，眼神撞上闻声而来的谢弦。

他的身上半点污秽也没有，显然不是摔下来的，手里还举着只火折子，一副刚要进入山洞一探究竟的模样。

“看来你也走散了。”

莫离点点头，视线投向谢弦背后的洞道，那里漆黑一片，看不出高低宽窄，时不时传来一股潮湿腐烂的气息，犹如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蟒。

回头就是出口，但谢弦显然不打算就此离开。没等莫离准备，他已径直朝洞道深处走去。火折子微弱的光映在洞壁上，两边乱石纵横、青苔点点，洞顶偶有水珠落下，在地面汇聚成浅浅的水洼。

走了一会儿，地面竟逐渐变得丰富起来，除了泥土、水洼，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干涸和血迹、断掉的刀剑。

莫离这才明白谢弦为何不怕死地执意往这洞里头钻，他在洞口发现了神策军的遗物，想进来找找线索。

果然，在接近洞道的最深处，地上多了一具尸体。

尸体看装束显然就是神策军，死得还不算太久，双眼还睁着，嘴唇发紫，脖子上还有两粒朱砂痣一样的伤口。

是被毒蛇咬死的。

谢弦正打量着，忽然见莫离朝后退了几步，龇牙咧嘴地盯着尸体，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这时，一条朱色横纹的白首细蛇从尸体的衣襟内窜出，等谢弦回过神来，那细蛇已经缠在了手臂上，对准他的内关穴一口咬了下去。

谢弦眉头微皱，轻“啧”了一声，另一只手捏着细蛇的颈部，将它从手臂扯到眼前，细细打量了一遍，然后猛地挥动扇面，那细蛇当即身首分离，狭长的身体挣扎扭曲了一会儿，才彻底没了动静。

莫离目瞪口呆地看完这一幕。

“唉，看看你的样子。”他摇摇头，眼神里带着嘲讽，“都是从千虫洞里爬出来的毒物，你我又有什么不同呢？”

莫离微怔，又听见谢弦道：“哦不对，这种地方我比你见的多得多。”

她的记忆被拉回三年前的某一个午夜，那时她还跟着街上的老乞丐们，因为在极度饥饿的时候接了一个白面馒头就被人掳进了一个山洞，被各种奇奇怪怪的蛇虫鼠蚁叮咬，看见一批一批跟她一样大小的尸体被丢出去焚烧、掩埋。

这种荒唐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之后就有人来教他们怎么打架、怎么杀人，带着他们从南向北地奔波。

不过有一次她因为不高兴看到那个领头的人刺死了一只狼崽，和他大打了一架。那人失足落水淹死了，她这只“小毒物”才终于重获自由。

她对那些管教自己的人几乎没留什么印象，但总是忘不掉他们背上刺着的蜘蛛。那图案好像成了一种诅咒，时不时带来梦魇，让她误以为自己并没有逃出魔窟。

“行了。”谢弦见她神游天外，有些不耐烦了，“这个人的身上什么也没有，赶紧接着找吧。”

两个人一前一后继续向山洞探寻。

在最深处的洞穴里，他们终于见到了这一整队的神策军尸体，以及尸体上成百上千条的朱纹白首蛇。

蛇群在尸体之间反复游走，发出毛骨悚然的沙沙声，发着绿光的瞳孔就像惨幽幽的鬼火飘荡在黑暗之中。

谢弦站在那片尸体前犹豫了一会儿，才将火折子递给莫离，漠然道：“站这儿别动。”

不等人反应，便跨步走向最内部的一具尸体。

蛇群嗅到了血味，纷纷朝着他的方向聚拥而来，有几条被踩中了身体，回过头来一口咬在他的脚腕上。

谢弦不知痛似的继续向深处走，在莫离疑惑的注视下从那尸体身上搜出了一张地图。

那是神策军所绘制的鬼谷岭地图，能为他们寻找解如轩等人省不少力。依照图里的信息，谢弦大致推断出神策军在进入鬼谷岭不久以后便兵分两路，其中一路有将士百人，走的是与他们相似的路线，路上所看见的与雁门厮杀过后、又在这个洞里被毒蛇咬死的队伍大约就是这一路的某一支，而另一路则从山背面绕过去，那里虽然稍远一些，但相较之下丛林稀疏，反倒安全，那李恩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自己和殿下应该走哪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