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经阿母这一呵斥,少音心里郁郁,连阿元的消息也懒得等了。回到房中,早早的便遣人叫了晚饭,胡乱扒拉了几口,就回床榻上窝着睡去。
次日醒来时,天刚蒙蒙亮。窗扇上因有帘席遮挡,屋内尚还昏暗。偶有一两缕晨光从间隙透出,在墙壁上留下明晃晃的光斑。
在榻上胡思乱想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唤一声。阿元的耳朵灵尖的很,听到招呼,忙不迭地带了仆妇、婢女打水进来。趁着在妆台前梳头的间隙,阿元悄声告诉她,连娘子今日晚饭后便会过来。
这话让早起尚还蔫蔫的少音来了精神。脑海里不免想起了陆戈那身衣裳,连带着昨日和他相遇的种种画面,都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
少音曾看过不少关于他的轶事秘辛。即便去茶楼听说书,十回里怕有四回,陆戈都是主角。
说书先生总有本事,把常人知道和不知道的积年往事,都串联起来。且事无巨细、且逻辑合理、且通俗晓畅的演绎一遍。
在说书先生口中,陆戈的发迹大抵是这么一个过程:
太/祖时,北桓常袭扰边境,历经高祖和太宗两代未绝。
直到本朝,陛下登基之初,率众祭天,歃血为盟,誓要剿灭北桓。虽有雄心,但时机未至,良将难觅,北桓始终是心腹之患。
四年前,袁将军率军出征,骁勇善战,俘虏北桓大将。但袁氏好大喜功,乘胜追击,反陷埋伏,五万大军遇袭。突围途中,袁氏腹背受敌,以身殉国。
陆戈临危受命,一改往日作战方略。亲率一小队人马突袭,突围成功后及时折返。先是火烧北桓营帐,再绕后围攻,前后夹击之势,令对方措手不及。敌军腹背受敌,我朝大军的危机即解。
经此一战,朝野上下无人不知晓陆将军的威名。陛下特封其为安北将军,准其可以不带符籍出入宫廷。
如今,他不负众望,剿灭北桓。位至上将军,平步青云。往后仕途通达,功名爵禄,自是不在话下。
秘辛有言,当今陛下对陆戈极其赏识,常在宫中设宴款待,吃穿用度一应御赐……爱屋及乌,连带着对陆氏夫妇赏赐优渥,超于时辈。
这次他扫灭北桓,功成名就。捷报抵达京兆的当天,其父就被谕旨亲封列侯。众臣个个心知肚明,赏老子,就是赏儿子。将来袭爵萌荫,一应荣光还是要落在陆戈的身上。
又有一则秘辛直言:如此殊异,惟忘年交而致如此……
吃穿用度……一应御赐……他怎会到布坊买衣服?
他缺吗?他不缺!
看来,这疑虑要等见到连娘子之后,才能揭晓。
街市上熙熙攘攘,看着打马走在最前面的自家将军,符离这心里着实想不明白。
明明前日下午已经拜会过薛崇那厮,关于其子薛照之死,也已好言宽慰。昨日上巳飨宴,众人皆恭谨如常,唯独那薛崇不与上将军恭贺,还一早离席,扫人兴致。自家将军不与他计较便罢了,怎么今日一早又去薛府探望,还前前后后的把薛府又走了一通。刚才出门之际,薛崇那厮以身体抱恙为由,不去相送,着实可气……
左思右想,符离一股脑的把问题抛了出来。
“既然你想不到我今日会再去薛府,薛崇定然也想不到。”陆戈静静的开口:“没有了预判,今日所见的一切,便都是最真实的。”
这么一点拨,符离似乎有所顿悟,“前日,薛崇说后院那上了五六把大锁的仓库年久失修,早已废弃。可今日去时,那仓库大门却是虚掩的。”
与其说是虚掩,不如说是——来不及关。
“那仓库里极有可能藏着兵器。但愿薛老将军,不要让我失望。”说到最后,陆戈几乎是一字一顿,锐利的目光里闪烁出诱捕猎物的光芒。
符离正欲再问,却见他墨眸一眯,眼中的疏离淡了几分。顺着这不合时宜的表情看过去,
好巧,前面走来的正是何家小娘子。
原本她在屋里闷得发慌,心中还因昨日阿母的训斥缓不过来劲儿,又想到舅母那副得意洋洋的嘴脸,心头愈发不畅快。连娘子总得等今日晚饭后才能过来,漫漫长日,她没有心思做其他的事,便扯了阿元来街市上溜达溜达,闲看一通。
行了两条街,过了一座桥,郁郁的心情仍未得到疏解。她正准备打道回府,抬眼间却看见了陆戈一行人马。
因昨日囧事,绕道而行的想法几乎瞬间在脑海里蹦了出来。可陆戈偏偏在人群中一眼就盯住了她。四目交汇之下,她少不得要上前打个招呼,卖个面子。
正思索如何开口,却见昨日跟着的护卫抢先下马,拱手垂目:“何娘子,在下符离。昨日匆匆一见,没来得及打招呼,失礼了。”
这人不管在哪儿,礼数周全总是没错的。她也稍微侧身,正欲还礼,余光却瞥见,原本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陆戈,此时已经矫健的翻身下马:“何娘子不必客气。街市嘈杂,何娘子怎会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