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迪
人。
两人间保持一段距离,面甲下的人得以与他平视,无形对峙间气势半点不弱。伊西多尔能够看到那双乌黑的眼睛、略微向下的锋利眼尾,忽然间有些熟悉,却由于铁器的遮掩显得神秘森冷。
当年别人眼中的他也是这个样子吧.....
然后他看见面前的多隆男爵把面甲推了上去。
铁片之下根本不是两腮溃烂对穿的恐怖面容,也不是哪个他素未谋面的野心家,而是......
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不,现在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姐姐和兄长早已过世,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似乎颇为享受着他惊诧的神情,多隆男爵干脆把头盔摘了下来。
伊西多尔仿佛能听到自己下巴落地的声音。她确实是伊莎贝拉,二十三四活生生的伊莎贝拉,他可能唯一在世的亲人。她冷艳如故,看上去成熟了不少,但是苍白疲惫两颊微陷,乌黑的头发剪短及肩,枯燥蓬乱像是长时间不曾打理,即便是过得最清苦的修女也不会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有一瞬他下意识地想劝她回王庭休整几天......
可是耶路撒冷早就沦陷,他们已经没有家了。彼时身着男装的达芙涅是快乐且自由的,一切皆可自主选择,而伊莎贝拉从某种程度上不得不披上这一身链甲,作为王室的最后一人战斗。
他很想向她道歉,可总是说得太迟,又显得自作多情。糟糕的婚姻没法像没发生一样带过,而且就算那时的鲍德温还活着,也无法保证能够挽回败局。
“你能模仿他的嗓音,”他在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一直在假扮你的丈夫。”
“是的。”她狡黠一笑,那双幽深的黑眸子无需再掩盖什么,且对他心中所想一无所知也没必要了解。两人的地位对调,审问者成了效忠者,“帮助多隆男爵就是帮助我。今后我既是耶路撒冷的公主,也是公主的夫婿。我会亲自夺取我想要一切。”
“你会替我保守这个秘密的。”她脱下铁篾手套,向他伸出手,中指上佩戴着火漆纹章戒指,具有菱形的两面,分别是耶路撒冷王族和多隆的徽号。
然后黑发青年虔诚地俯身吻过那枚戒指,“愿为殿下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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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素福在河谷的背阴处等待着前来交换粮草的十字军,最初他们的行为完全按照自己预设:从北面的山坡缓缓下行,然后像归巢的蚂蚁一样挤在谷底的海滩上。人影在宽阔的河口谷地显得很是渺小,被夕阳照成模糊的剪影。阳光为云层镀上一层金边,半个天空都是红橙色的,平静的海面、干涸的沙地同样被这色彩晕染得空阔荒凉。
一群人围在船旁边上上下下,推着装满的小车。贵族与封臣带领的重骑纷纷从谷底经过,绝不停留,只预留约五十骑于此地看守。吃水深的柯克船借助中午的涨潮停泊于浅海,傍晚时分落潮,若没有离岸风与纤夫的帮助,根本无法短时间内离开这片水域。
这样的地形简直可以复刻一场哈丁战役。从山间小路绕道占据高地,从四面八方围困(大海无意间也成了他们的助力)。虽然萨拉森弓骑不如重骑俯冲时杀伤力强大,但破甲箭和火攻如果运用得当则可以抵充劣势,慢慢消磨对方兵力后发起围攻,将装载大量辎重的船只和这群骑兵全歼。
随行的阿訇正在战前布道,一群人围在他身边旁若无人地诵经,优素福不敢让自己的人马离敌人太近,怕被发现失去先机。
真主在上......庇佑您虔诚卑微的仆人能够实现吉哈德,守住圣城的门户。
“大人,我们是否还要按原计划从山间小道走?”他的旗手扛着未展开的真主徽号问道。
优素福依旧眺望远处山坳里的浅滩,柯克船高达十几英尺的桅杆突兀地出现在地平线上,犹如启示录中的巨怪,“为什么会多出两条船?”
“或许是想一次性转出更多粮草吧,我们上次抢了他们十几车呢!”旗手高兴地说,“根据斥候来报,前方的瓦迪越来越少。他们不再有机会取辎重了。”
所以我们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他想。你高兴得太早了。
“会有援军驻守吗?”他狐疑道。
对方果断地摇摇头,“那些桨帆船是向威尼斯商人雇的,乐意出力但不乐意出命(你知道的,他们有句话叫:我们先作为威尼斯人,再作为基督徒。)而柯克船上的只有部分弗兰德斯人,短时间内无法投入作战。估计.....还不到两百。”
优素福决定谨慎行事,他们自己满打满算也只有五百人,如果再拆散那也谈不了什么合围了,能拖延法兰克人几个小时都算得上幸运。可是.....
“到时候再说吧。”
于是当一整支萨拉森弓骑兵如鬼魅般从河谷深处冲来时,部分直面敌人的法兰克人是震惊的。远处的尘土扬起,远远看去非常骇人,犹如沙尘暴袭来,使他们不清楚对手的人数。
这批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