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药效使然,阿芙又陷入昏沉。
一夜无梦,竟也不知心安何处。
茫茫然里,有颠簸、马嘶、窃窃私语......便又是一场将醒前的旧梦。
只是梦里竟不见爹娘在侧。
阿芙骤然惊醒,眼前依然一片漆黑。
她的手脚却被反绑在后,绳结竟比上回被沉千湖还要紧密!
阿芙不解,为何她身在教坊却又横生劫难。
那班瘦马贩子已了前账,红玉巴望她攀上高枝以得庇护,还有谁想要她的命?
当初被困千湖水底,那夜她与裴炎暗中过招,阿芙都有濒死的恐惧。
可如今她只身被困在颠簸的马车里,除去浓重的疑思,她竟无想象中那般惧怕。
阿芙只觉周身隐隐酸痛。
在浑浑噩噩里,她想着的竟是裴炎那一支羊脂小瓶。
此时她若将这奇药带在身边,兴许也能有些用处......
不知在半梦半醒中徘徊多久,阿芙混沌中只知马车从未停歇地往某个地方疾驰。
阿芙已不愿花心思猜想她将去往何处。
在颠簸里,她只记得裴炎临走时说的那句:你在教坊最安全......
若还能活着见面,她定然要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一句:裴大人不过如此!
想着怨着,她竟然又这样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阿芙被一声高嘹的嘶叫吵醒。
她还未睁开眼,门板被人从外猛然掀开,刺目的光令她下意识地抬手阻挡。
阿芙还没吱声,整个人就被架起了双臂,有人猛地将她往外一拽。
她的脚步虚浮,被左右挟持拉扯着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好不折磨。
等到她的视线恢复,阿芙才发现她身在一间破落的废弃村舍。
这里荒凉而偏僻,他们穿过垒满草堆的院落,进到屋内,有人背身坐在桌前。
那壮汉将阿芙往里一推,随后出门落锁,留她与那人独处一室。
她心中无惧,慢慢地向前走了几步。
那人闻声,这便转了过来。
阿芙抬眼,却见他脸上系着软革面具,一时不辨喜怒。
阿芙微怔,意外这贼人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他有胆将她掳走,难不成还怕遭人识破身份日后报复?
她独自猜测着,却听那人沉声道:“坐吧。”
他的音色听起来十分年轻,虽只短短两字,但却是地道的官话,阿芙辨不出他来自何处。
阿芙此时并不扭捏,她拢了拢单衣的领口,徐步往前,在他对面缓缓坐下。
那贼人的目光放肆而轻佻,他注视着阿芙,仿佛想将她的心思看透。
阿芙已不是第一次横遭劫难,奇的是那人并没有当即要她性命,现下便也懒得再无助求援。
她此刻又冷又饿,愣是生出了一丝离奇的平静。
她就这样望着,“你想知道我作何感受?害怕、担忧还是绝望?”
说罢,又自顾自地拎起桌上的茶壶替自己倒了一杯水。
还好,壶中茶水尚有余热,阿芙一饮而尽,周身逐渐回暖。
那人见她如此坦然,目光灼人:“我看你既不害怕,也不担忧,更谈不上绝望。”
她冷笑:“我只觉得又饿又渴。”
他的视线下落,停在那茶壶,语气里带着丝讥诮:“你不怕茶里有毒?”
阿芙此刻尚在斟水,她的指尖轻微一颤,稍稍而过,他却瞧了个清楚。
她故作镇定:“也比渴死好。”
说罢,又将那杯茶水喝了个干净。
他默了片刻,目光隐有杀意。
他似十分不满阿芙的无畏,便冷声道:“不料你一教坊娘子,胆识倒不小。”
阿芙又冷笑一声:“自然比躲在面具后耍嘴皮子的狗熊强。”
现在局势明朗,她犹若蝼蚁,就算拼杀反抗也无非落得不屈的名声。
阿芙丝毫也瞧不起这所谓气节。
她爹娘有那样大的威名,最后战死沙场,后世还要遭人构陷诋毁,如此要这名声有什么用?
那人果然目光骤变,一丝愠怒覆盖过原本的冷静。
就算此刻不辩神情,阿芙仍能感觉到他周身烈盛的寒意。
他冷冷道:“你果真不怕死?”
阿芙迎上他的目光,硬是挤出一丝泰然:“怕有用吗?可惜我还有很多事没做,我不能死,也不会死。”
那人的怒意不减。
他缓缓站起身,俯视着阿芙,目光逼人,“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杀你?”
阿芙被他这样注视着,心底渐渐涌起一阵不适。
她忍下慌乱,故作镇定地看着他,“你们在破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