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自麓州到丰京仍需两日。
三人马不停蹄,更无心观光游玩,傍晚到了一处前后不着村店的郊野,勉强寻了间被人弃置的村舍应付一晚。
齐追打量着破破烂烂的土屋,心满意足道:“茅屋虽破,犹能遮头,差不多得了。”
他举着几束干草,在塌了半边的石炕上来回扫了几次,随后躺了上去。
裴炎却不让他就这么闲着。
他一手抄起墙边的绣春刀,朝齐追扔了过去,“过来生火,我四处看看。”
齐追稳稳接住,无不抱怨:“凑合凑合得了,生什么火......”
他嘀咕着,又见裴炎阴沉的脸,便立刻识趣地闭了嘴。
他忙从背囊里摸出火折子,随后坐在石炉旁捣鼓起来。
阿芙心知裴炎在顾虑她,所以处处想要周全,可她并非不能吃苦。
过去她与家人久居良关,虽衣食无忧,但条件比中原艰辛许多。
她小小年纪随军营风餐露宿已是家常便饭,更不谈时常要忍受夜寒日晒,一整日都喝不着半口水的折磨。
如今这样的环境,阿芙已觉十分欣慰。
裴炎一走,村舍里的气氛竟轻松不少。
齐追本就是个话多的,裴炎却并不怎么爱搭理他。
现在他好不容易遇到个能说得上闲话的阿芙,自然开心到有些得意忘形。
夏夜里微风凉爽,火越烧越旺。
齐追在旁烤着白饼,张嘴道:“姑娘,你在鞍袋里找找,我记着有一小罐从麓州带来的蜂蜜!”
他腾不开手,对阿芙努了努下巴,示意她帮个忙。阿芙轻笑,欢快地起身,在马鞍中仔细翻找着。
齐追自然不计较,急道:“你将东西都倒出来。”
阿芙依他所讲,拎起鞍袋往下一抖。零零星星的物件从袋中滚落,那支小巧的罐子就埋在一面佛牌底下。
她将小罐抛给齐追,又好奇地捏起佛牌,问道:“这是什么?”
阿芙翻过一面,只见上书两行小字:风弄竹声个,只道金佩响。月移花影,疑是玉人来。
齐追瞧清她手里的玩意,恍然大悟道:“爷托我去云舒寺取的福牌,我竟给忘了!”
他一手倒着蜜水,又漫不经心道:“姑娘可得替我收好。我要是弄丢了这福牌,他非要了我的小命!”
阿芙诧异道:“裴炎还信这些?”
齐追嗐了一声:“他替三小姐跑腿罢了。裴大人还要求什么姻缘?想嫁进裴府的人都快自南门排到皇城外了。”
阿芙心中发凉,她捏着木牌,在火光下看来看去,只觉不是滋味。
她的面色已变,可隔着老远齐追并未察觉。
又听阿芙细声道:“三小姐是谁?”
齐追刚要答话,抬眼便见裴炎的身影已在不远。他一时分神,吓得赶紧起身,差些踢到了篝火。
裴炎睨瞥他一眼,“何事如此惊慌?”
他手里提着两条奄奄一息的河鱼,腰间的三个水壶已灌满了清水。
他并非真正在意齐追的慌乱,转而吩咐道:“两条鱼垫垫肚子,干粮留着白天吃。”
他一扬手,利落地将鱼抛给齐追,随后拂衣在阿芙身边坐下。
齐追见着能开荤,早把一切抛之脑后。他乐呵呵地捉了鱼,埋身在旁去鳞开膛,干得那叫热火朝天。
阿芙连忙将手里的牌子收在身后,可这点小动作怎逃得出裴炎的视线。
他只瞥见福牌一角,心下蓦然一怔,一时间竟也想不起在哪见过。
但看阿芙神色落寞,他又不免起了怀疑。
裴炎撕下一块烤好的白饼,慢慢送入口中,漫不经心道:“什么宝贝如此珍贵?”
阿芙本想悄悄将福牌还给齐追,自当没这回事。
裴炎不提便罢了,现如今他戳破自己的小把戏,阿芙心中自有怨愤。
她将福牌抽出,狠狠地扔给了裴炎,也不知生哪门子气:“还你的宝贝,我可不稀罕!”
裴炎被冷不防甩了脸色,自是懵然不知。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物件,终于瞧清这是齐追替他去拿的东西,可这牌子又怎么到了阿芙的手中?
裴炎自不解女儿家的心思,只顺手将那块福牌收入衣内,阿芙将他的举动瞧得清清楚楚。
好一个冷面阎王!说是向来不近女色,不料悄悄地藏着这般儿女情长。
阿芙心中暗骂着,轻哼一句,扭头再也不看他一眼。
裴炎不知她怒从何起,又撇头看了眼同样浑然无事的齐追。但见他眉飞色舞地专注杀鱼,怎像是得罪过阿芙的样子?
再转眼,阿芙已背过身,靠着村舍外围的残垣独自生闷气。
少女静默着远眺天际,不知心中在思索什么。裴炎凝望过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