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帮手

姜野迟迟没有回家，晚自习结束后她习惯在教室里停留很长时间再走。

莫老师备完课，大约十点的样子，有些疲倦地走出办公室，隐隐看见高一五班的教室仍有灯光。高一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而五班在另一头，他需要穿过一整排教室，才看到坐在那里的单薄身影。

是姜野。

她的头发并不像白天那样规规矩矩地扎好，而是直直地散下来，挡住了侧脸的大半。他知道姜野这个孩子，却了解得不多。语文组王老师怀孕了，他只是临时抽调来给他们班代课。

姜野上课的时候很安静，几乎从不在课堂上回答问题，但上次月考的成绩还不错，无形中他也就忽略了她的怪异。但他的心里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个本应天真明媚的女孩子，明明也是一脸稚气的年龄，眼神里却满是不耐烦，带着点生人勿近的冷漠。而且，似乎是有所察觉，每一次有老师与她对视时，她又能恢复那种在班级上课时的模样，安静，乖巧，哪怕老师说出一个生硬的笑话，她也能够随和地跟着大家一起笑。她似乎天生便具有某种本领，能够瞬间变脸，开启温柔表情的开关。

莫老师正在出神，一抬头却发现姜野正在盯着自己，又是那种熟悉的，干净漂亮的眼神。他轻轻点了下头，简单嘱咐了一句不要看太晚，便匆匆离开。

姜野听着莫老师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它消失在楼梯的深处。教室里安静极了，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地数着时间，让一分一秒朝着未来无限地延展开去。

静谧的时间没过多久，另一种声音突突地响了起来，像是谁匆匆而来，急促地跨过一级级台阶，姜野细细听着，那个人好像是朝着自己教室的方向来的，却又突然在不远处放缓了脚步。她握紧了手里的笔，扭过头盯着教室门口。

安至宇的脸一闪而过，看到姜野的瞬间迅速地折了回来。他站在那里，半倚在门边，“我猜你就还没回家。”

这话说得很亲昵，姜野狐疑地盯着他，“怎么是你？”

“那你以为是谁？”

姜野警觉的脸渐渐放松了下来，她合上面前摊开的练习册，将它们放回到左边的一摞摞书堆里去。

“你找我干嘛？”依旧是冷冷的口气。

安至宇故作轻松地笑笑，走到周野前排空着的位置坐下，他的校服并不认真穿好，松松垮垮的衣领随意地偏在一边，露出里面衬衫的一截轮廓来。

头顶上的风扇孜孜不倦地转动着老旧的扇叶，发出一声声叫苦不迭的鼓噪。一绺发丝停在姜野脸颊下方，惹出一阵恼人的痒意，她解下腕上的发绳，双手交叠握住那团乌黑的长发，将它们重新绑成一束。姜野有点烦躁地看着对面的安至宇，不明白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安至宇的嘴唇动了动，半晌，才像是下定决心般开口，“姜野，跟我试试怎么样？”

姜野一愣，瞪大的双眼似乎在说着不可置信，她又想起那条陌生的短信：“晚上先别走，有事找你。”看到那句话的时候，她有一瞬间的激动，以为自己又有生意可做了。

空气中充斥着一阵停滞的沉默，他们都能听到秒针划过表盘的声音。安至宇看着面前的姜野，有些慌乱地解释起来，“额，我的意思是，你帮我一个忙就好。”

姜野偏过头不再看他，“凭什么？”

完全是姜野式的问句。

安至宇的眼珠转了转，“那作为交换，以后我帮你的忙也行啊。”

姜野冷冷说道，“那你不如现在就告诉我，是谁给了你我的号码。”

安至宇摇摇头，“不行，我得保密。”

姜野浅浅地笑了一下，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又想起那个叫薇薇的女孩子，晃晃悠悠的身体急速地扑来，仿佛不是带着恨意，而是被人一把推到自己面前。

姜野心里暗暗地想，有的人还真是不止不休，来到新学校也不忘记找自己的麻烦，现在又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行啊，我倒是想看看你究竟要做什么。

她突然站起身来，换了一种温和却带点怜悯的目光俯视着安至宇。

“好啊，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