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手人家的家里事。他把串在彩绦上的金币依次拆出来，堆成一摞放在秤上称重。阳光下，那一小堆梅花形金币熠熠生辉，映在姑娘的眼睛里，一双清澈瞳子也闪闪发光。

门外一群人围成一圈，有人喊着：“张榜啦张榜啦！看一看看一看！”

另一人接着喊：“公文上说，昨夜怀王府失火，死伤有百人之众，王爷王妃竟然俱殁了！”

洛暮听见这话，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眉。

她死遁了她自己是知道的，可是她那位少年夫君应该被她救出来了才是。

隐约间，她意识到事有蹊跷，但与她无关，她便不愿掺和。

在心中为小王爷默哀了三秒之后，洛暮收起换好的银子，从柜坊里走了出去。

“各位各位，”她挤进人堆里，大方地发问，“敢问西市崇化坊是个什么地方？”

热心的人群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小姑娘家家的，没见识了吧？那可是胡商番客聚集之地！”

“突厥人、波斯人、大食人、粟特人、天竺人……那儿的人来自四海八方！”

“最近这阵子，最大的一支商队来自回鹘，听说他们今夏来长安，进贡了一批奇珍异兽呢！”

“是啊是啊，什么雪白的大象、五彩的鹦鹉……”

“小姑娘，你想去看异兽么？往西，一直往西边走就能瞧见！”

“多谢多谢。”洛暮学着当地人的样子，有些笨拙地作了个揖，调头走了。

已至晌午，西长街上绫罗遍地，车马喧嚣。

洛暮先是进了衣坊，次又去了槐市，后在食肆里一口气尝了萧家馄饨、庾家粽子、樱桃毕罗、皮索饼等等，吃得饱足而快乐。

此刻，她正在食肆里的一间小店吃皮薄肉厚的鸡丝小馄饨，还不忘叫上一碟不放盐的鸡胸肉，喂给刚睡醒的小猫们吃。

“别担心大橘，它这会儿说不定在睡觉呢。”她慢悠悠的，边喂猫边对它们说话，“我刚刚打听了一圈，那些回鹘商人是做宠物生意的，待小猫小狗都挺好。抓走大橘的那什么苏来曼，长得温和，看着人也不坏。既然要谈生意，咱们先晾上他一晾。不紧不慢的，才能谈得好。”

她已经换了一身行动轻便的葱色窄袖胡服，把一头乌发高高地束起来，不施粉黛亦不加首饰，像个少年般飒爽。一双莹白圆润的手，正细细地挑起小丝的鸡肉，挨个喂进小猫们张开的小口。小猫们急不可耐地仰着脑袋，像一群嗷嗷待哺的雏鸟儿。

一段对话声飘荡到洛暮的耳畔——

“小姐，小姐，别伤心了，二小姐的事情不怪你的……”

“若是……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灾难，我怎么会！怎么会教她替我出嫁！这不是叫她替我……去死么……”

“小姐，你带些二小姐生前最爱吃的萧家馄饨回去烧了，她黄泉下有知，会原谅你的……”

“我只求她不要恨我……”

——洛暮抬头，恰逢说话者也抬头，两人的目光越过无数汹涌人潮，在一团烟火袅袅处无声地相撞了。

对话的是小姐和婢女，皆一身素白。被称为小姐的姑娘生得容颜明净姣好，朱唇微抿，杏眼哀愁，一双细细的眉轻轻蹙起，揉作水汽氤氲般的一团。

洛暮心想：完了。

那位小姐的脸和她有七分相似，只是更柔软、更内敛。

她必是穿越而来的洛暮未曾谋面的那位“嫡长姐”洛晨。而那段对话里说的“二小姐”便是诈死的洛暮自己。

她认出自己了么？

洛暮把一枚银锭放在桌上，抱起四只小猫悄悄躲进了人群之中。

“小姐？”婢女问。

“我刚刚，”洛晨茫然望着熙熙攘攘的人流，“好像看见她了……”

婢女一愣，朝着那个方向一望，似乎也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你，你，还有你！”她麻利地一指，点了几个随行的仆从，“去追那个人！”

人群里，洛暮飞速地掠过长街、拐进小巷、沿着水光潋滟的永安河一路小跑，最后发现了一个隐蔽的桥洞。桥下水声潺潺，桥上人潮涌动，是一处避身佳地。

她一猫腰，钻进了桥洞底下。

恰巧桥洞底下有人，正起身钻出来。

“咚”的一响，两颗脑袋实打实地撞在了一起。

洛暮磕得额头生疼，捧着脑袋、歪坐在地上，满怀的小猫咪掉出来，喵喵叫着倒了一片。她抬眸，对面的人也歪坐在地上，白麻布袍凌乱，发丝也凌乱，一只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捂着额角。

那是个少年，戴着一张猫头面具。柔软的头发从面具后头露出来，在粼粼的水光里晕成毛绒绒的一团，被他的手指轻轻压住。那只手白皙修长、骨骼分明，犹如璞玉，犹如雨水淋湿的竹节。

“你是——”

少年尚未说完，她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