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嘶——”

洛暮的身侧，小猫们纷纷炸了毛，朝着前方的陌生人发出凶狠的哈气。

五只小猫一个个张开爪子，半匍匐在地面，露出进攻的姿态。一身身蓬松的毛发像小刺猬一样竖起来，仿佛一颗颗带刺的小圆球。

洛暮蹙起眉，回过身。

她家的猫并不怕生，它们展现出如此强烈的抗拒反应，说明来人很可能有着什么令猫畏惧的特质。

小巷尽头走来一个高挑青年，一身绛紫色束腰翻领袍。风吹开他的紫袍下摆，露出脚上的一双长毡靴，裤筒扎进鞋履里。他戴着顶卷檐高帽，帽檐的阴影遮住眼睛，只见高挺的鼻梁和棱角坚硬的下巴。

“别怕，别怕……”青年低笑着蹲下来，安抚着哈气的小猫们。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未落下，他蓦地伸手，捏住了面前那只金渐层小猫的后颈！

洛暮高喝：“放开大橘！”

青年不予理会，随手一提，连着金渐层小猫的后颈皮把它整只猫拎起在了半空中。小猫朝着他张牙舞爪，发出了低沉的呜声，以示警示。他却无动于衷。

他站起来，瞧着小猫一身黄澄澄的毛皮，用玩味似的口吻道：“这小猫儿唤作大橘么？名字土气了些。”

洛暮：？

“这小小猫儿，我很喜欢。这一身通体金黄、浑圆玉润，可值千金。”青年继续慢悠悠道，“卖么？”

她怒道：“千金不卖！你放开它！不然——”

“不然什么？你要报官么？”青年瞧她一眼，“我看你这模样，似是从哪家逃出来的，怎么，你报官是要自投罗网不成？”

“哼。”洛暮轻蔑地扫了他一眼。

她知道这时候不能露怯，脑内飞快地转过无数说辞，在其中挑选最有威慑力的一句。

“我不用报官。”她一字一顿，声线冷厉，“敢动王爷的爱猫，我大可以请示王爷，令他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

青年果然一愣：“王爷？你是哪家王爷的人……”

洛暮不等他说完，一挥手，下令：“上！”

话音一落，剩下的四只小猫登时跃起，朝着那青年扑咬了上去！洛暮同时发力，冲了过去，伸手要把他手中的大橘抢回来。一人四猫奔跑起来带动一阵风啸，显得威力十足。

青年却轻轻笑了：“好你个女娃娃，什么劳什子王爷，原是诓我的。”

他不慌不忙，侧身一闪。

看似随意的一个闪身，却一下子退出去很远。洛暮没看清他的举动，只看见一个虚影晃动。下一瞬，扑空了的四只小猫撞在了一处，发出很大一声“喵呜”。

“女娃娃，我名为苏来曼，是个回鹘商人。”

青年已经走回了小巷尽头，声音还在徐徐地传来。

“你若是想再见这猫儿，就来西市崇化坊找我。我们之间，可以谈一笔生意。”

“叮”的一声，一块金属小牌落了下来。洛暮下意识地伸手接住，看见落在掌心的是一枚黄铜色鱼符，上面印着古怪陌生的异国文字。

恰好此刻，日头升了。温暖的晨光自东方而来，穿过一格格铁质的城门栅栏，在门洞下方投出整齐的影子。

“升闸——开门——”

随着日出，沉重的千斤闸一层层拉起，阳光倾泻而出。

渐渐地，守在城内外的商贩开始稀稀拉拉地进出。马蹄声、驴啼声、各式各样的小车轱辘声自四面八方响起，左长街上一间摊子叫卖起了早点，右长街上传来一阵咣咣当当的打铁声。

清晨的长安城，犹从梦中苏醒，一派平安喜乐。

洛暮望了望出城的方向，兀自叹了口气，转往城里去了。四只小猫跟着她走，逆着光，一团团小绒毛鼓起来，金灿灿、暖洋洋的。

“姑娘啊，姑娘啊，你这是——撒帐钱啊？”

西长街的一间金银柜坊内，坊主人一脸苦笑着连连挠头。

清晨的第一位客人是个穿白衣的小姑娘，抱着满怀金子彩绦和四只酣睡小猫进了店里。她个头不高，在柜台前只探出一张俏生生的脸，一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轻轻一眨，端的是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

“什么是撒帐钱？”洛暮问老板。

老板一愣：撒帐钱都不知道，这姑娘是怎么嫁的人？

他耐心解释：“这钱币撒在新婚帐内，存了祝福夫妻福祚绵长、早生贵子的意思，喻示着好兆头呢，哪里能用来换银子啊？”

洛暮道：“是真金子，能换银子吧？”

老板一愣：“是真金子……”

洛暮接道：“那本姑娘全换了。”

她怀中的小猫们似是在做着梦，其中一只“喵喵”了一声，简直像应着她的话在说：换了换了全换了。

老板只好点头。他虽不明白为何这姑娘连撒帐钱也要换成银子，可也不好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