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陆
呼。
茯神远远地观望着。
整个人显得麻木而迟钝。
她愈发憎恨沈不归,也憎恨师姐腹中那个有了他一半血脉的孩子。
她不由得想道:
如果师姐有了孩子,她还会愿意和她回苗寨吗?
师父还会原谅师姐吗?
“为什么这个世上,只有男子可以令女子受孕?”
茯神出神地想道。
这一刻,她仿佛被蒙了心窍一般。
身被物役,性为心迷,恍恍然不知所之,茫茫然不知所终。①
而等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在师姐的膳食中下好了“点绛唇”。
点绛唇,南疆秘蛊。
无药可解。
她知道她怀的是双生子。
所以她给她下“点绛唇”。
既然这个世界上注定要有一个人痛苦,为什么不能两个人一起痛苦?
*
茯神没有找到机会杀沈不归。
她潜伏了三月有余,然后在茯苓诞子前夕,离开了渭城。
因为她始终没有对茯苓下杀手,所以回了苗寨后,茯神被蛊母扔进了万蛇窟。
蛇毒入体,堪比万箭穿心。
无人知道那一个月她在蛇窟中的凄厉哀嚎。
师姐不知道,或许也不关心。
只有她一个人承受着数千条毒蛇的啃噬,日日夜夜,好似在炼狱中沉浮。
她恨沈不归。
她恨他夺走了她在这个世上最在意的人。
也恨他毁了她的安稳生活却能独善其身。
*
从蛇窟中出来,已是一个月后。
茯神开始发了疯地修炼。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她就这样日夜不缀地勤加修炼。
可等她神功初成,却惊觉这个世上已过去十年。
十年弹指一挥间。
它就像一场梦,一场笼罩在她心上的梦。
她仍活在过去,活在那个师姐离开的夜晚,或许此生此世,都无法超脱。
……
当然,也不想超脱。
又花了几日稳定境界。
然后茯神开始收拾行李,她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离开了苗寨,就像师姐所做的那样。
不告而别,一个人向渭城而去。
临行的那日,夜色悄悄,两岸群山连绵不绝。
一时间,四周静得只能听见促织、螽斯等一众草虫的鸣叫声,愈清幽,愈显得真切。
茯神亦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
她要去向沈不归寻仇。
也做好了不会回来的准备。
只是这一次,师姐大约不会再原谅她。
想到此处,茯神的面上漾出了一丝疲惫、却轻柔笑意——
但是没有关系。
她从未奢求过她的原谅。
月色下,女子面容平静,仿佛早就知道了故事的结局。
*
三个月后。
沈不归在一日宴会上毒发。
他不是夫人白苓,所以不会手下留情。
痛定思痛,当即便一掌朝人群中的凶手打去,他这一掌使出了十成十的力道,是奔着杀人的目的去的。
如果不出意外,对方绝对活不下来。
沈不归是这样笃定。
直到他亲眼看见白苓拦在了她师妹的身前。
又一次。
又一次……地阻拦。
同上一次一样,一样的毫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