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您看,若按您说的办了,岂不是您自己把好事全做了,坏名全叫我背起来?”
敖澈没料到她另辟蹊径,原本想好的对词突然咽回了肚子里,紧接着又听柳萱抽搭了一下,道:
“凭您的名声,我是不信您会真下这种命令的。”
“呵,我的名声?”敖澈只觉得听见笑话,嗤道,“我闹得皇帝不得安枕,恐怕城中流传着的是恶名。”
“正因如此,足以看出您是做事磊落的人,有恩有仇,都是亲自断清,不会拐个弯借旁人的手,所以……”
话一出口,柳萱也觉得自己拍捧得有点过于明显了,可看敖澈的样子仿佛欣然接受了这句称赞,只好腹诽他真是脸皮奇厚,而面上继续抹着眼泪说好话:
“而且,虽是联姻,可我认作您的妻子,自然愿意将您往好处想。您若因着与皇帝的仇恨,连带着恨我,我也不委屈,只是不想连累方才那位姐姐,她也是照吩咐做事……”
眼瞅着柳萱脸上挂着泪珠越说越抱屈,敖澈顿感心中不是滋味,可毕竟是自己恐吓在先,又拉不下脸、也讲不出什么好话哄她,迈过去,刚伸手,柳萱就抖得更厉害,他追着她越埋越深的脸蛋,想把悬着的泪珠揩掉,是揩掉了,可那块皮肤却像是被狠狠掐过,瞬间出现一道红印,柳萱疼得抿嘴,敖澈装着没看见:
“……别哭了,说着玩的。赏钱照添三倍,别的没有了,行不行?”
说着玩的!柳萱又屈又气,恨不得先狠狠甩他两巴掌,再埋进被子里狂哭一场泄愤,可她不敢,方才伸过来的手于她而言真的像熊掌一般,用膝盖想也知道打不过,脸上被擦过的地方又隐隐作痛——这想必还是他收着力气擦的呢!柳萱不敢瞪敖澈,只瞪了那搁在腰上的大手一眼,又愤愤地移开目光,卷着身子。
哄好了。敖澈心安理得地翻过一页,用审犯人的语气提问:
“也闹够了,我有话要问,你叫什么名字?年纪多大?”
这些庚帖上都有写,你怎么不看?可柳萱不敢这么说,老老实实地答道:“我叫王柳萱,过年就十七了。”
“你是去年秋收大典上棋艺夺魁的王柳萱小姐?”
这句话较长、不带句读且听着像是突然来了兴趣——至少柳萱听起来是这样,以她对敖澈的浅显了解作推断,明显不正常。还没等她张嘴,敖澈紧接着又重复了一遍,改了语序,加了句读,态度有些诡异的和蔼:
“去年秋收大典,有位小姐棋艺夺魁,姓王名柳萱,是你吗?”
“……是我啊。”
柳萱讪讪道。她想起父亲说的,心道皇帝可真会投其所好,一听是王柳萱,连语气神态都转了调,这礼眼瞅着是送到黑龙心坎上了,瞄到敖澈的神情——甚至称得上肃然起敬四个字:
“原来是王小姐。”
“呃……?”
“在下敖澈,今年承袭泾河王位,原供职于西北水云府,作护泉使,常在黑水镇一带巡查,小姐从前出城踏青,或许也有过一面之缘。”
“……呃,”柳萱尴尬地笑笑,“父亲从不许我出城,的确没见过您。”
“没见过也罢,小姐留在长安,日后也是嫁给没见过的人。没什么区别。”
柳萱心道你可真是会说话。这词叫她不知该怎么回,于是又扯了扯嘴角,敖澈看出她的勉强,面无表情,伸手扯掉床帐的带子:
“我夜里睡不成,你早些休息。”
“……怎么会睡不成?”
多嘴了。柳萱知道自己死里逃生不该多问,但好奇,加上敖澈的态度比之前好了些,貌似更容易接触了,问一句也不会有什么……吧?虽然不一定会答,可至少让他知道自己还是关心他的,也少些莫须有的嫌隙。
“别问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眼瞅着敖澈说完就转身要腾到外面,柳萱抿了抿嘴,准备捂着中衣挪到被窝里,哆哆嗦嗦地,刚拎着长发躺好,就听到他边翻着什么纸张边讲话,不像特意提高声音说给自己听,也好像不在乎自己听不听得见似的,柳萱努力压下所有的布料摩擦声,才听清他讲的什么:
“别怕。我在外间看奏本,不动你,也吵不着你。”
柳萱倒没在怕,只是在想自己的第一要紧事——敖澈都不睡在自己枕边,还怎么吹枕头风呢?想到这她又哆嗦了一下,因为意识到香囊被婢女收走了,她虽不是什么巧妇,可也做不了无米之炊!
悬而未决,这四个字无论指向什么,总能令人辗转反侧。柳萱直到三更才昏昏睡去,耳边一直若有若无地听见研墨的声音,却没听见门响,没人进来伺候,外间的灯一直燃到天明。
堂堂龙王也要亲自研墨么?柳萱想,那岂不是左手研墨、右手写字——真够焦头烂额的,难怪脾气那么差。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