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归

“四季山庄，满山奇花异草，真是令人心旷神怡啊。”

入秋时节，四季山庄地界内已是丹桂漫野，香气馥郁而清甜，热烈而无声地浸入人心肺间，满腔都是人间烟火的鲜活，丝毫未见秋季的萧瑟与肃杀。

这山间小路已是许久未有人踏足过，如今竟在半山腰出现了五个人的身影。

温客行惬意摇着折扇，四处还看这繁花满山，心中十分喜爱这与鬼谷截然不同的世外桃源。这般桃源，倒适合自己与阿絮长长久久地住下来。

张成岭亦是第一次来到这方外桃源，兴奋得跑跳起来，不停地张望着如梦美景。他摸摸这棵树，又碰碰那棵草，喜笑颜开。

叶沅走在花间，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盛放繁花，她恍惚间又置身于昔日云梦的朔梦林，终年花开不败，在树下随意一挖便是清醇的桃花酿。

可是当年的那场大火，把那桃林烧个干净，只剩下了枯木残骸。

到底是，岁岁年年花相似，年年岁岁人不同。

“阿沅，”她身旁的叶白衣揽过肩，在她鬓发间轻轻簪上一簇小桂花，俯首耳边温声道，“很好看。”

叶沅抬手抚上发间小花，指尖细细感受着极小的花芯，浅浅吸入馥郁花香，眼底的悲意渐渐消散，笑中带着释然。

“很喜欢，谢谢。”叶沅扬起一抹笑，对着叶白衣笑得明媚，牵过他的手，十指相扣。

谢谢你呀叶白衣，给了我在这世间活下去的念想。

周子舒自创立天窗，已经很多年未曾回过家了，仅有的那几次回到四季山庄，或是为埋葬师弟秦九霄，或是回山庄拜祭亡师，匆匆而来仓促而去，远赴他乡无人怜，总是沉重悲痛的。

现在的周子舒含笑看着身边的爱人，前方一蹦一跳欢欢喜喜的徒儿，还有身后相携走来的师长，胸腔中涌上阵阵欢欣，双目微微湿润，伸手悄悄抹去了泪意。

自己的这颗心是热的，身子是自由无羁的，自己的一切……都是被人全心全意爱的。

苍天怜我，对满身罪孽的周子舒，竟也露出半分仁慈。

温客行注意到周子舒的泪光，上前轻握住他的手，温暖的掌心传过温度，一直暖着周子舒的心。

“小兔子！”张成岭惊喜地发现花丛中毛绒绒的影子，欢快地喊出声来。

温客行笑道：“叫三声好师叔，就把兔子抓来给你玩。”

“好师叔好师叔好师叔——”张成岭如今对于撒娇一道颇有心得，毫不犹豫地喊着，甜甜腻腻的声音令在场的几人笑出声来。

周子舒好笑道：“你俩别皮了，这山里的兔子，大都是你太师娘养的那窝的后代。看在你太师娘的份儿上，放过它的兔子兔孙吧。”

“太师娘怎么和我娘一样，都喜欢养小动物呀。”

“你太师娘和毕大嫂最为心善，山里要是有什么受伤的动物，她们都会治好，然后放在山上养。谁要是敢打来吃，被你太师娘知道了，那可不得了，”周子舒怀念着以前山庄的趣事，眉眼带笑，“有一回师父和张伯伯打赌，抓了一只鹿来下酒，我不忍心，告诉了你太师娘，你太师娘追着你太师父，漫山遍野地揍。”

张成岭抿嘴笑道：“我爹爹也是，他人前威风，人后也没少被我娘追着揍。”思及已经去世的爹娘，张成岭的脸上出现几分落寞。

温客行见状，拍了拍张成岭肩膀以示安慰，拉着他继续赶路。

一行人深入山间，峰回路转之际一帘飞瀑出现，旁边刻着“不思归”三字。

“那摩崖石刻，是我师弟秦九霄满月宴上，师父最后刻的。”周子舒向众人介绍，怀念着师父在世时的时光。

“野鹤纷飞，日暮不思归。”叶沅念出了这句诗，对周子舒笑着，“怀章这是在说，要记得回家的路，回到最初的地方。”

周子舒也笑了，眼角眉梢皆是温柔，目眺远方喃喃低语，似是怕惊扰了安眠此处的先师。

“师父，弟子……回来了。”

四季山庄门口，门扉已然灰尘驳杂，四周的石柱满是蛛网，年岁久远无人问。

许是近乡情怯，周子舒在门口踟蹰着，双手抵着门环迟迟不敢推开。良久才轻叹一声，推开了四季山庄的大门。

“这里曾经……不是这么破败的。”周子舒望着杂草丛生的庭院，心里惆怅又低落。

多年不曾有过人气的庭院，历经雨打风吹，廊下檐底已是结满蛛网，亭阁蒙尘，石阶满苔。各色花木失去了精心侍弄，生在半人高的杂草中，萋萋不可寻。

“以前……不是这样的，一定是院子太久没人住，所以荒了，”周子舒这样安慰自己，低落道，“没事的，收拾收拾就好了。”

温客行劝道：“对，收拾收拾就好了。院子没人住，自然会破败，咱们不是回来了吗，对吧。”说完扯了扯张成岭，又是挤眉弄眼，又是咬耳朵示意。

“收你这蠢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