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心里当你是干爸

那阵子他们都很焦虑，好不容易招了几个工人，可人家一看这里是个作坊，也都拍屁股走人了，人最少的时候，就只有龚阳和金哲明两个人在坚守。金哲明对机械加工不懂也帮不上忙，便对他说：“没有合格的产品，再好的设想也都是竹篮打水。”，后来，他给龚阳出了个主意，想叫他去紫华的一所技工学校拜访老师，让他们帮他搞出一套全面的图纸。　　他们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龚阳和金哲明跟教徒一样朝圣了那所技校，找到了机械老师，机械老师用了几个月时间给他们设计了一套工艺加工图，然后把他们带到校办工厂，在那里制造出了他们期盼已久的压面机。而为了这一台看似简单的压面机，龚阳付出了巨大的经济代价，这个产品就是现在的“黄牛一代”。　　有了“黄牛一代”完备的图纸，他们又重新招兵买马，四处找工人，终于在这个长满荒草、拆了一半的废弃的学校里，造出了真正意义上属于自己的压面机。消费者看到的仅仅是一台小小的压面机，而要造出这个小玩意，背后还需要机床设备的支撑，车、铣、刨、磨、钻、镗、拉这些机床一个都不能少，以前造镢头、铁锨和镰刀的设备算什么设备？怎么能造出压面机？为了造压面机，他们不得不重心购置设备。　　“黄牛一代”压上了龚阳所有的家底还不够，他又求婆婆告奶奶四处跑贷款。从思谋着要造出压面机到“黄牛一代”的下线，龚阳投上了所有的精力和金钱，而在这个过程中，身边的工人也跟走马灯一样，今天来了，明天又走了，只有关了杂货铺店门的金哲明不离不弃，一直守护在龚阳身边，为他出谋划策，在他失落无助的时候帮他想办法，用造打火机的例子鼓励着龚阳。就这样，他们才一直走到了今天，从0个工人变成了60多个工人，从作坊变成了公司。　　李永涛非常佩服金哲明的聪明睿智，但他心里也纳闷：像他这样有才华有本事的人怎么会开杂货铺？怎么会来这里搞压面机？更何况，他还在建筑队当过工人？自己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那时已走投无路，而像他这么优秀的人来这里，无异于凤凰掉进鸡窝，老虎落入平阳。　　但金哲明对自己的处境却非常满足，他出手大方，从不攒钱，很豁达也很豪放。他对李永涛说他是个光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人生在世就要今日有酒今日醉，今日有钱今日花，人生如浮云，过好今天就是赢家。金哲明隔三差五就带着酒肉找李永涛聊天，弄的李永涛都不好意思跟他混吃混喝了，但金哲明却把大手一摆：“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尽管吃，尽管喝，全当给我当陪酒。”　　李永涛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给私人打工的地步，虽然这份工作让他和萌萌的生活有了保障，可他毕竟是国企的技术骨干，是名副其实的机械工程师，有时内心难免有龙游浅水、虎落平阳的失落。好在黄牛机械厂的人都很朴实也很义气，身上丝毫没有“得志猫儿雄过虎”的嚣张和膨胀。　　和金哲明聊天交心的次数多了，金哲明也约摸到了李永涛从国营大厂到私人工厂的心理落差。　　有一次他语重心长地说：“永涛啊，人生无常，世事都在变化，现在国家鼓励民营企业发展，你性格里有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那股子劲儿，我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像你这种既有点酸腐，又有气节和良知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我就孤零零一个人，我是诚心诚意跟你结交，你陪着孩子一起过关斩将的这股子劲儿我很赞赏，这就是男人的魄力，就是当父亲的责任和担当！永涛，上次我陪你去接过孩子，萌萌这孩子我一看就喜欢，她是个多么懂事多么要强的孩子啊！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你答应不答应？”　　“金哥，你有啥事尽管说，还请求不请求的，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李永涛说。　　金哲明笑了笑说：“不过，这事你说了也不算，我得直接给萌萌说。”　　“给萌萌说？”李永涛越发纳闷了。　　“对，得给萌萌说。”金哲明神秘地笑了笑，“还跟上次一样，星期六我跟你一起去接萌萌，我们下馆子。”　　吃饭时，金哲明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萌萌，已经渐渐熟悉了，萌萌就没有拒绝，高兴地答应金哲明作她的干爸。　　“但我只能在心里当你是干爸，叫不出口。”李思萌说，“我还是叫你叔叔。”　　“够了，够了，在心里当我是干爸我已经很满足了。萌萌，以后你就有两个爸爸了，好好学习，我们都会支持你、保护你。”那天是金哲明最开心的一天，突然之间，他有了一种人生重新开始的错乱，眼睛里闪着泪花。　　“萌萌，你金叔叔没结婚也没孩子，一见到像你这么大的孩子就喜欢。有时他在马路上看到穿着校服的学生，会呆呆站在那里，一直目送着人家消失在视线里。”李永涛说，“以后有什么事，找爸爸和找金叔叔都一样。啊。”　　金哲明看着李思萌，目光里流淌着暖暖的关爱。　　李思萌中考考出了好成绩，她如愿考进了师大附中高中部。　　高中部离广泰老厂区不远，李永涛又回到曾经熟悉的广泰轴承厂家属院附近，他在这里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陪读。师大附中高中部不是封闭式教学，但中午可以在学校吃饭。每天早上，李永涛都得早早起床给她做饭，再把她送到学校门口，然后骑着电动自行车去上班。晚自习放学后，李思萌出了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