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
江龄走到他面前,直直跪下,“爹,娘当初是为什么离开我们的?难道我今天要做一样的事吗?”
江洺猛地抬起头,“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他扶住他的膝盖,“难道您认为生下我,是您的错吗?”
他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愿死生契阔,守岁月静好——没有任何一张婚书上要求男方必须诞下女孩——这不是背信弃义,又是什么?
“还是说……您这么多年辛苦供我读书,就是想让我成为母亲那样的人吗?”
“混账!”
江洺颤抖地举起手,却再说不出一个字。
江龄的眼睛亮得惊人,“爹,如果三殿下真的因此被打败了,就再没有人替百姓说话了。”
江洺久久不语。
许久,那双因常年劳作而满是沟壑纵横的手,才轻轻放在了江龄的手背上。
江龄眸光一亮。
江洺仍旧没有看他,他仍旧像往时那样,只是出神般地盯着地面。
“除了你,爹早就没有好怕的了……我……不止一次地后悔过,怀疑过……当初,是不是我太自私了……”
“爹……”
江洺叹息一声,“龄儿,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他握着他的手,抬起眼来望向远方。
“当年让你走上这条路是爹选的,现在你大了,是该你自己选了……”
泪水从眼眶不停滑落,江龄却始终没有眨眼。
“大不了,我们爷俩埋在一起便是,”江洺有些笨拙地擦干他颊侧的泪水,笑道:“我们光脚的,不怕他们穿鞋的,是不是?”
江龄含泪笑了笑。
“是!”
***
从家中出来,江龄没有前往义庄,而是递了奏折,进了大明宫。
从宫里出来,已是晌午。
很快,天上又落起雨来。
江龄皱了皱眉,只好又加了钱把驴车换成马车。
可巧这时黄莹莹从他身后打马经过,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背影。
“江大人!”
江龄惊讶地回头,“二殿下!”
江龄连忙行礼,黄莹莹抬起握着鞭子的手止住他,“江大人要去见我三妹?”
“是,”江龄抬起头,忧虑地望了眼天色,“不知还能不能在天黑前赶到。”
黄莹莹一挥鞭子,“江大人若不弃,便让我手下送江大人一程。”
江龄目光一侧,看向黄莹莹身侧高大的女将,“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景立刻纵马上前,抱拳道:“得罪了,江大人。”
说着,不等他反应过来,便被一把提上了骏马!
马嘶长鸣,张景调转马头,纵马狂奔。
猛烈的雨点打在雨披上,仿若打铁时四溅的火花。
看着眼前迷离的长街,江龄渐渐冷静下来,他在宫中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却最终都没能见到女皇。
可正因为没见到,他心里一直悬着的那块大石,才终于落下。
大雨之中,江龄紧紧地抱着装满了文卷的书箧。
原本两个时辰的路,张景却只用了半个时辰!
义庄门口,张景勒住马,江龄颤巍巍地从马上下来,几乎站立不住。
张景半扶半提,直接将江龄提进了梓萱的屋子。
梓萱刚从洪三爷处回来,一见江龄摇摇欲坠的样子,顿时大惊失色,当即上前扶住他:“阿龄?!”
“臣……没事。”江龄摇摇晃晃却没有跌倒。
兰辛连忙搬了张椅子让他坐下,又替他除下蓑衣斗笠。
梓萱这时才注意到他身后挺拔的女将。
“末将张景奉二殿下之命前来,现已将江大人送到,还请三殿下验明正身,确认无误。”
她说得一本正经,义正言辞。
梓萱险些以为她下一句就要说请确认无误后,在此扫码付款……
她皱了皱眉,“二姐?”
张景颔首,“太女明日便要回宫,二殿下奉旨督查京内治安。”
“明日?”她顿时瞪大了眼,足足提前了三天!
可这一次,张景没再回答。
她对梓萱一礼,收回了上下打量的目光,仿佛已经确认完什么似的,“末将告退。”
梓萱一愣,“张将军慢走。”
张景走得毫不犹豫,梓萱望着她消失在雨中的背影,却仿佛危险正在逼近。
她垂下眼,收回目光,接过兰辛递来的姜汤,“阿龄,你感觉怎么样?”
江龄怔怔地看着她,机械地摇了摇头。
秦铮走到她身边,抽出她手中的干巾,替江龄抹了抹额头。
江龄顿时回过神来,连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