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
接过梓萱手中的姜汤,“有劳少君,实在失礼……”
秦铮不置可否,在他喝完姜汤后便将干巾交给了他。
到此时,江龄才算完全缓过神来。
梓萱立刻松了口气,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静静等他开口。
“殿——梓、萱,”江龄险些咬了舌头,“臣今天进宫了一趟,虽然没见到陛下,却见到了魏中臣——中臣让臣带话给殿下,陛下说……您的字还写得不甚好……”
正聚精会神看着他的梓萱猛地一愣,“……母君就批评了下我的字?”
“陛下还说……死生亦大矣,何况身为公主,更不该轻言生死……倒让人轻视了去……”
“……”
江龄抓着手里的软巾,“臣听着,陛下心里,很挂心你……”
梓萱垂下眼,“还有吗?”
“臣还去官署里走了一趟,那道奏疏,如您所料,起到了我们想看到的效果。臣本打算调取京城近十年人口拐卖的相关卷宗,但被刑部告知,这些文书在昨夜就被大理寺调走了。”
梓萱点头,“表姐一向雷厉风行,我们与她相比也终究是外行。”
“是,”江龄点头,接着抛出一个惊雷,“臣从刑部出来时碰见了沈大人,他托我将这个交给你。”
秦铮忽然看过来。
看着他递过来的文卷,梓萱满脸震惊:“他病好了?!”
“沈大人说是来吏部续假。”
“……”这什么烂理由……
梓萱接过文卷,低头翻了一遍,又翻了一边,“田园将芜,胡不归……”梓萱怀疑人生地看向江龄,“这什么意思?”
这怎么看,都是普通的字帖啊……
不过不再是左传,而是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
江龄顿时手足无措,“臣以为……”他顿了顿,颇为沮丧道,“沈大人当时笃定殿下会懂的样子……”
“……”
所以是沈约高估了她的智商吗……
秦铮抽走她手中的文卷,目光轻轻一扫,便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梓萱被那一眼看得不寒而栗,立刻道:“怎么,难道你和沈约心有灵犀了吗?”
他笑得不阴不阳:“田园将芜胡不归——陶潜放弃了官位回到故里,你是不是也打算放弃你的‘官位’?
“你的故里又是何处呢?”
他每说一句,眼里的光便冰冷一分。
梓萱面无表情地夺过他手中的文卷,“我一个白丁有什么好放弃的?”
江龄不由由衷道:“梓萱与少君的感情真好啊。”
“……”
二人几乎同时看向她,梓萱满目震惊,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秦铮露出玩味的笑容,“江大人颇具慧眼。”
他露出有些腼腆的笑容,十分认真道:“少君过奖。”
梓萱:“……”
***
日影渐西,转眼已是深夜。
尹延靖独自回到府中。
弟妹早已安歇,整个府邸安静的如同陷入沉睡一般。
她低着头走路,抬头时,才发现又一次习惯性地走到了书房。
正要自嘲,却看见窗底泄露的一点微光。
心底忽然一暖,冷峻的面庞顿时也柔和了三分。
尹延靖挥退侍从,独自推门而入。
坐在桌前的老妇人闻声抬头。
“母亲。”
尹归晚点点头,并不多语,从食盒中取出一盏参汤,推到她面前。
尹延靖挨着她坐下,碗面上还飘荡着袅袅热气。
她干脆地饮下,才缓缓道:“梓萱说她不是凶手——至于她与青塬太子的关系,虽不似民间传得那样如胶似漆,却也比朝中猜测得要和睦许多。”
尹归晚声音冷静,“你觉得她说的是实话。”
尹延靖点点头,“他们既形影不离,以秦铮的手段,若真是梓萱所为,断不可能瞒过他——那他便绝不会在奏折上附上自己的名字。”
“可如果——”尹归晚缓缓道,“他是要借此与梓萱解除婚约呢?”
尹延靖颔首,表示自己也考虑过这个可能,“但我今日与他交谈了一番,此人心高气傲,极为爱惜羽毛——他是断不会让自己的人生,出现信错了人这样的污点的。”
尹归晚挑亮灯花,苍老的眼睛沉着而睿智,“那便只能是她了。”
尹延靖看着空了的碗底。
“是。”
而刻意放出一个孩子,就好像迫不及待要引她们去查一般。
只能是她了。
***
一夜过去,雨声早已停止,秦铮睁开双眼,窗外还是蒙蒙未亮的天空。
身边的人还在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