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r> 絮雨方才已在贺氏烛儿以及另几名带来的宫女的服侍下净面,也除去了繁琐的花钗和礼衣,此刻着了服,长发挽作堕马慵髻,坐在那一张是她嫁妆的新床之上。 “裴郎君也辛苦了。” 她看了眼面前这位离她不能再远,仿佛她是洪水猛兽的男子,顿了一下,应道。 “我不辛苦。能叫公主满意可。” 裴萧元垂目道,朝对面再次行了一礼,随即转身退珠帘,迈步往外间走去。 “一下。” 身后忽然传来她的呼唤声。 裴萧元脚步一顿,回头,隔着那一道他方进入走而兀自在震颤着的珠帘,见她双目望来,面带几分迟疑之色。 “裴郎君,今日是身体不适吗?” 裴萧元心一跳,下意识转身向着她,将自己的伤肩隐在了身后。 “公主何此言?”他恭声应。 絮雨香木床上站了起来,朝他走来,也未穿帘而,停在了帘后。 “我瞧面色不大好。还有……晚上在大门前,扶我下车时,我感到手指很凉。”隔着珠帘,絮雨的目光落到他微微泛白的血色显得有些不足的唇上。 “若是哪里不适,我替叫太医来瞧瞧。” 裴萧元迎上她的目光,微微一笑:“公主多心了。昨日一早被承平他们困在酒楼里强行灌酒,喝了不下去。昨夜没睡好觉,故今日看起来精神不济。” “我很好。多谢公主关心。”他用平稳的声音说道。 絮雨总觉他看起来和平常给她的感觉不大一样。然而可能也真的他自己解释的那样,是宿醉导致。加上没有休息好。并且,或许和他的心情也有关系。 毕竟是她算计他,几乎是强行迫他不情不愿地做了驸马。他心里本是不愿和她再有什么多余往来的,她自然明白这一点。 “也好。”絮雨颔首,“也好好休息。” “是。公主安歇罢!” 裴萧元看着她慢慢走回到那床榻前,再次坐下后,自己也后退了几步,接着,继续往外间去,在经一面分隔内外的八扇檀木座屏风时,知她已是看不到这里了,暗绷了一晚上的身体骤然放松,人还没转屏风,一阵虚泛之感再次袭来。 他脚步一顿,右手无声地一把扶住身旁那沉重的屏风,微微闭目,借屏风靠力,停了片刻。待那头重脚轻之感再次褪去后,径直来到铺在外阁的一张窄榻前,坐了下去,和衣缓缓地侧卧,终于,躺了下去。 此间照不到内中的红烛之光,隔着屏风,光线黯淡。 他在昏光里紧紧闭目,一动不动,耳听取着于寝阁深处传的响动。 起初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应为脱衣的声,接着金钩撞动,发两下清脆而悦耳的轻玎之声。应是她放下了那一幅锦帐。在极是轻微的几乎难以捕捉的被衾铺展声后,她翻了几下身。 许久去,已是下半夜了,在寝阁的深处里,再没有半点响动,静得裴萧元能听到红烛爆灯花时发的轻啪之声。 她已经睡着了。 他终于睁目,无声地窄榻上坐了起来,左臂垂落着,单用右手解带脱衣。 在宫中被那些妇人们挡住嬉闹,后背吃了一棒的时候,他知道,伤处开始渗血。 唯一的庆幸,是今夜的公服是猩红色的,即有血渗来,也不至于叫人发现。 他左侧的伤肩和背今夜活动多,此刻是轻动一下,也觉抽痛。用单手略微困难地解了腰带,轻轻放在一旁,接着,脱下公服,再脱单衣。那白色单衣的大半后背早已被血渗染得湿漉漉的。他艰难地除着衣,最后发现,耽搁久了,贴身穿着的织料已和伤口边缘处慢慢干涸的血肉黏连在了一起。 他自己看不到,无法细细剥开,也不想惹贺氏更多担忧,一扯,人微微发了一下抖,终于将中衣强行扯下。 一股虫爬似的热流,沿着伤口下方的肩背,汩汩而下。 他知应是方凝结的伤口被扯破。拿脱下的中衣胡乱拭了下后背,压了压血,随即取他预准备的一瓶止血药粉,自己凭着感觉,胡乱倒在伤处,打算了这一夜,明早再叫何晋处理下,忽然此时,他听到里面传轻轻的脚步声,接着,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纤细的身影握着烛台,要屏风后转了来。 他吃了一惊,反应极是迅捷,立刻将药瓶连那一件血衣迅速卷起,胡乱塞到窄榻的下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