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魂皆渡
她不解:“是渡活着的景唐人,还是度死去景唐人的魂?”
“人魂皆渡!”悟安轻道。
宋唐心听得一愣,听说过渡亡魂,就没听过渡活人的。
不过她也不甚明白佛经,便怔怔问:“那……需要多久?”
“也许三年五载,亦或许……便是一生!”
宋唐心炽热的眼神霎时熄灭,失神道:“一生啊,可惜了!”
佛子如玉,偏生只愿侍于佛前,荒废光阴不说,这张惊天绝艳的脸也一并浪费了!
她捧着一颗痛心疾首的心,与悟安商议起法会的事,悟安愿亲自为她奶奶主持超席法会,便……也算聊以慰藉!
不觉间,落梅崖同悟安踱了个来回,待行至梅林边,她晃眼见有人寻梅而来。
紫貂斗篷的颜色很是抢眼,更抢眼的,是那张将睡欲睡的脸。
张怀贤不知何时来的,一见她与悟安,便静立于一梢腊梅枝下,眼观起鼻,鼻观起心。
“看,你讨厌的人来了!”悟安笑笑,向张怀贤招手。
讨厌的人?她想起尚云明沏说,张怀贤为洗清千香坊嫌疑,颇费了些口舌头。
若他当真为千香坊美过言,纵他令她千讨万厌,一句谢还是要道的。
只她想不通,他这般浪荡的人,因何会为千香坊美言?
听悟安招呼,张怀贤眼皮只抬了抬复又垂下,颀挑单薄的紫色身影杵红梅树下,看着很是突兀。
既他不过来,那她便过去。
宋唐心大步走到他面前,嘴角努力挤了又挤,终于挤出一丝生硬的笑。
“闻听,你在尚云明沏面前替我说了好话,谢了!”
张怀贤眼睫轻轻一颤,抬起眼帘淡扫她一眼,目光移她身后的悟安,淡道:“你想多了,我是替尚节使着想!”
真是不知好赖!宋唐心被他噎得险些背过气。
她脸上挂不住,想开口骂他,又觉无从骂起,便没顾悟安,扭头径直出了梅林,往报恩寺气冲冲而归。
那日张怀贤在水池里险些掐死她,怎么会为她美言?
果真不是好东西……
回了寺里,待到奶奶忌日,她早早就洗漱完去到佛堂,一场法会便是一个上午。
悟安亲领法师开坛献供,亲书她奶奶牌位召请,领着她忏悔发愿,再到开示、念佛,诵经回向……
如玉的佛子虽未多看她一眼,可他春泉般的诵经声,却听得她泪流满面,不能自控地想起她奶奶来。
自从与奶奶去到上屯村,她便与村娃们时时大打出手。
村娃们彼时年幼不懂事,见她生得不同,便总唤她胡姬,却不知她有武师教习,性子还冲动好斗,她花了好多年,硬是生生将村娃兄弟们打服。
而奶奶虽在她闯祸后,拉着她挨家挨户赔礼道歉,回到自家庄子里,就让她下次打重些。
可是,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的奶奶,一场风寒就带走……
法会一毕,法师们渐离渐散,悟安怀抱佛经走到她身边,安慰她许久。
她却不愿抬头看他。
佛子虽如玉,禅心却似铁。
这粒吃不到嘴的葡萄,便是多瞧一眼都是酸的……心酸!
法会散场,用完午膳后,报恩寺起了一通喧闹。
一个尖细的女音从西厢房隔着几重院子,都能传到宋唐心耳中。
听这女音连吼带骂的,很失体统,小怜便好奇地去打探了一番。
回来后,小怜连连摇头,气息不顺道:“悟安法师仙一般的人儿,怎会有这般胡搅蛮缠的娘老子?”
宋唐心本捧着本心经在啃,听到小怜说悟安,顿时也啃不动了。
她放下经卷讶然:“悟安的娘来闹什么?”
小怜也不甚清楚,只道:“她又哭又叫,将法师的僧衣都扯破了,脸还被抓伤了好几道,似乎要法师还俗,去做晟洲的官。”
谪仙般的人物,脸被抓烂了多可惜!
宋唐心立时下炕趿鞋,心疼道:“是亲娘吗?”
“是!”小怜笃定。
“那他可同意还俗了?”宋唐心胡乱抓起斗篷披上。
“自然不同意,否则那老妇怎会对他又骂又打。”
小怜给她递帷帽遮雪,她却推拒了。
来到悟安的禅院时,看热闹的流民,劝架的和尚差不多已散尽。
悟安呆站在院中那株红梅树下,背身而立,一动不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悟安法师?”她走到他背后,轻轻喊了一声。
悟安肩头一颤,却没有回头,她便转到他面前。
悟安杏眸被眼帘盖住,鼻翼边挂着数道鲜红的抓痕,佛口紧抿,满脸云淡风清不见。
不忍细看佛子伤神的模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