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冻春
荀云婉又倒了一杯酒,正好送到唇边,却被一把拦下。
她有些不耐地“啧”了一声,但还没等挤兑的话出口,施承光便开口:“石冻春是烈酒,姑娘家喝多了不太好,你之前喝了不少了,现在别再多饮了。”
她看了一眼还剩下半瓮的酒,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儿,又拿起另一个酒盅递到施承光面前:“我不喝,那你喝?”
“不……”施承光下意识想要拒绝,谁知荀云婉一挑眉,语气里含着挑衅:“怎么,酒量竟还比不过我一个女子?”
这话确实激到了他,身为大好青春年华的小伙,施承光自然不愿在这方面向荀云婉示弱。
他接过酒盅,一仰头直接饮了下去,酒确实烈,有些灼喉咙,但他强作平静地咽了下去。
荀云婉撑着头看他,问了一句:“你的家人有为你定过亲吗?”
“咳——”
施承光感觉刚咽下去的酒把自己呛了一下,他转过头用衣袖挡着脸,缓了一会儿之后才又转回来,有些磕巴地道:“没、没有,我还未及冠,没有必要这样急。”
“不算急了,有许多人年幼时便结下了姻缘,有的人尚在娘腹里便定下了亲事,甚至许多人在婚前只见过自己夫君或妻子一面,便匆匆成了亲。”
“少不更事的时候,见到的人不多,哪里能说得清自己真心喜欢的人是谁。”施承光不以为然,“我父亲说,等我找到一个真正心悦的姑娘,才能成家娶亲,与她白头相守。”
他突然停住了,自觉同一闺阁女儿说这些话显得分外轻浮。
但荀云婉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只是声音中竟平添一丝微不可察的寂寥:“能与自己心仪之人相伴……这很好,真的。”
她又举起了酒杯,但还是放下手,随后又递给了施承光。
施承光接过后抿了一口,短暂的沉默之后,他开口:“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跟我说说,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跟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有关吗?”
荀云婉只以为施承光是一个养尊处优、不知愁苦以至于单纯又迟钝的世家公子,然而如今看来,倒是她对他成见颇深了。
“前些日子我的家人从华安来信,等回到雍朝之后,父亲会请皇帝为我和谢绪赐婚。”
施承光再一次被呛到了,手里的酒盅差点拿不稳,荀云婉看他咳得险些喘不上气,莞尔一笑:“怎么一个两个的,反应比我还大。”
等到他好不容易顺了气,再看向荀云婉,却欲言又止了好几回,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无法形容听到这件事时的心情,震惊或有,不解或有,也许还有别的,但是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当他看到荀云婉那副淡然的、没有丝毫情绪波澜的样子,他心底感受到了些许抑塞。
腊月的夜风寒意透骨,但许是方饮了酒的缘故,施承光并未觉察到冷意,反而被脸上的热气熏得有些头脑发昏。
“可、可你才刚刚及笄,这样是否有些草率。况且我瞧那谢公子……”施承光斟酌了一下用词,“那谢公子似乎暂时无意于男女之情。”
他虽与谢绪没有太多交集,但只是几面,他就能看出二人之间根本不像有婚约的少男少女的样子,至少谢绪对荀云婉全无这般想法。
“婚姻之事,谁说一定要两心相悦,两人结合,于双方的亲属、眷族有好处,能给两方带来助益,那么这个婚姻就是有用的,就是应当的。”
她已经尽力放缓了声音,但吐出的字句却令施承光后脊发冷,他听到自己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大喊:她说的是错的,她不该这样想!
“我不认同你。”施承光摇了摇头,“只把姻缘当作利用的工具,那么何必大费周折三媒六聘,祖宗定下拜天地高堂的章程,也不是让我们以功利之心对待此事的。”
“能同情投意合之人结亲,自然是好事,但那仅仅只是你的姻缘。”荀云婉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是你的,不是我的……”
在施承光心中,虽然荀云婉总是一副持重的模样,但也经常展现出灵动的一面,从未见她像这样低沉,阴郁。
“所以,你愿意在将来履行这门亲事的,是吗?”
问出这句话的瞬间,他的心也仿佛在一瞬间微微骤缩,荀云婉没有看他,目光幽深而平淡,注视着广远天幕。
“嗯。”
声音轻得像落在深深池沼上的一片羽毛。
施承光没有再说话,这样压抑的氛围里,他心中也觉得堵得慌,他没法纾解自己的情绪,只能闷闷地又饮了一杯酒。
“别哭丧着脸,今日是除夕。”荀云婉开口打破了沉寂,“万事皆无常,为一个还没有定数的将来耿耿于怀,岂不是徒增烦恼?我荀云婉从来不是患得患失的人。”
“即使你这么说……”
“谢谢你,施小公子。”
她不曾把这些话诉诸于人,从前她对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