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归

竹牌，你就认输了。不叫师叔也行，叫声奶奶听听。”

“奶奶，奶奶。”无尘拗不过她，赶忙取下竹牌放回香囊叮嘱：“我的好奶奶，以后千万别拿这个开玩笑。”

“怕什么，又没人知道。”赵菡嬉笑着瞅他，将香囊收回腰间。抬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她顿时收起笑意，望向那人。糟了。太得意忘形，竟忘了自己在哪儿了。

她瞬间低头躲在无尘宽阔的胸前。无尘看她抿嘴皱眉，颇为不解，低头瞧她：“你干嘛？又在想什么馊主意。”无尘朝左边让了两步。赵菡随他的脚步挪动两步，始终缩在他的身影之下。

她伸手往他身后指。无尘转身看：“我都认输了，你可别再整我了。”话未说完，清脆的鼓掌声响起，环绕在宣剑堂各个角落。

“好一出兄友弟恭的大戏。”穆平沙不知何时已坐起身，舒舒服服的背靠卧榻看了许久。堂中两人尴尬的无地自容。穆平沙手握短剑道：“谢礼我收了，没什么事就不留二位了。”

“那个……”赵菡缓过神来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穆平沙当然知道她想问什么，愣是不接这茬。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眼里的冷漠一览无遗。赵菡对上他的眼神，更不敢开口了。踌躇半天，面对自己亏欠甚多的穆平沙，实在不知如何启齿。她拉拉无尘的衣袖，摇头道：“走吧。”无尘心知万事不可强求，随即同赵菡一起向穆平沙作揖拜退。

刚转身，忽听山下传来一声惊呼。穆平沙从榻上弹起，踉跄走上回廊。眼见从回廊下飞来一团物件。无尘走近一看，竟是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赵菡蹲下身查看已陷入昏迷的血人，惊道：“忘空小师父”。

一个黑影临空飞过，落在小和尚身后。无尘挡在他面前，不让他靠近。赵菡一愣，快进几步想看清来人。穆平沙赶忙拦下她，提醒道：“小心。”

赵菡看着同样浑身是血的半兽人，难以置信的问：“你不是走了吗？他为何伤成这样？”半兽人两眼血红一片，双手比划着咕噜叫唤，杀气腾腾，龇牙咧嘴的原地打转。赵菡想起客栈那一幕，想起无尘手臂上的伤，气血上头，大声吼道：“是不是你把他咬伤的？他冒死救下你，又将你放回山林，你竟然想吃他。”

她抽出双叉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半兽人冲去。半兽人不但不避，反而迎面扑来。在他的利爪离匕首咫尺之距时，忽然抬手上扬，侧身往右急闪。穆平沙脚下生风，在半兽人出手前一秒，飞身而至将赵菡抱离。

赵菡挥手念决，精光大放射向前方。半兽人反应迅捷，避开杀气。他双目圆睁，瞪视赵菡，随即朝天一声怒吼，纵身跃出，消失在密林深处。被血腥味迷了眼的赵菡慢了半步。怒气无处排解的她咬牙切齿的在原地跺脚，冲穆平沙吼道：“你干嘛拦我。”

穆平沙竟不生气，反而淡淡道：“他能活到现在，靠的是生存的本能。猎杀能力远超于你，你不是他的对手。而且……”

赵菡不服气的瞪他。

“不是他下的手。”无尘喊道：“你错怪他了。”

赵菡愣了两秒，将怒视穆平沙的眼神转向小和尚。她走到无尘身边问道：“怎么样？”

“是刀剑所伤。不是被咬的，你看，和我手臂上的伤口不同。”

“……”

穆平沙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与先前判若两人的赵菡，心里不知是高兴还是悲哀。他眼里的赵菡胆小怯懦，唯唯诺诺，面对池骁时的她却温婉柔情，一腔热血。在无尘面前的她活泼开朗，调皮捣蛋，甚至有些没大没小。而对战半兽人时的果决狠辣，又成了另外一个她。

他手握短剑仰望天空，空中的白云仿佛绘成了一位故人的面貌。

秦少将军，是你将她带来的吗？她和年少时的你简直一模一样。

“伤的太重，恐怕挨不了多久。”无尘将自己的真气传给小和尚，维护他仅存的一丝生气。

赵菡用手巾擦拭忘空小和尚脸上的血迹：“谁这么狠心，连孩子都不放过。小师父坚持住，我们带你下山医治。”

“来不及。”无尘轻叹，瞥一眼靠在回廊栏杆上一言不发的穆平沙。

赵菡循着无尘的眼神看向穆平沙，顿时心领神会。穆平沙伤重正愈，殿内必有大夫随时候诊，但是梅山西门规矩大于天，他不会随便出手相助，更没理由救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野和尚。

赵菡扶着无尘的手臂站起身，走到穆平沙身前请求道：“穆公子，可否请殿内郎中为小师父诊治？”

穆平沙这才从事不关己的神态中抽身而出，目视她道：“你让我救他？”

赵菡点头。

“你知道是谁要杀他吗？”

赵菡摇头。

“你知道他为何被追杀吗？”

赵菡摇头。

“你知道如果我救他，会卷入怎样的江湖恩怨吗？”

赵菡仍是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