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
白梅凌寒绽放,青石所铺的小路平整又干净,许清浅走得很快,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离她们很远了。
她的衣服繁重,怀中又抱着暖炉,因走得急,脚下一滑,崴倒在了地上。白色的狐裘上被染脏了,头上精美的玉簪也滑落到地上摔断了,十七几人忙上前搀扶她。
十七握住她的脚腕按了按,她不禁呼痛。十七脸色微变,打横将她抱起,亭子内以卢夫人为首的一众贵妇人追了上来,十七转身盯着她们,眼中寒意似要化作实质。
她们有些尴尬和意外,毕竟之前听说她没有才干,性子软弱,治家理事方面皆是无能,若非有周淮安护着,早就被周二郎之妻和府中仆妇欺压折辱了。
尤其今日第一次见面,看着便是个娇气软弱的人,她们见她好欺负,本意只在羞辱嘲弄,未曾想她今日竟然这般有气性。
现如今事情闹大了,若是周淮安还护着她,只怕此事难以善了。
卢夫人满脸关切,想要查看许清浅的伤口。她伸手去掀许清浅的裤脚:“疏影,快让我看看你的伤。我这里有治跌打损伤的药,快快和我去屋内上药。”
许清浅还未开口,十七已经抱着她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卢夫人的手,十七的脸上满是戒备之色。卢夫人的手尴尬地停在空中,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收回手。
原本跪着的雪影也急走过来,想要上前查看又有些迟疑。
此事偏有个蠢人说了一句:“雪影,还不快劝劝你家夫人。”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许清浅的脸色愈发难看,她盯着雪影道:“谁让你起来的,我说让你跪够三个时辰,你是听不懂我的话吗?”
雪影哪敢再劝,俯身行礼道:“雪影不敢,这就回去跪着,还请娘子莫要生气,伤了身子。”
说完后她便转身回到原来的位置跪了下来。
许清浅见状,脸色稍缓:“十七,我们走。”她全然没有要理会卢夫人的意思,可见必是气的狠了。
但其实她们这些人有时也会互相嘲讽几句,比如我家夫婿更体贴,或者我家儿郎更出息,抑或是我的出身比你好,更受家人疼爱这一类的,这都很正常。
她们中就有人自诩夫妻恩爱,不想后来郎君纳了妾,被其他人明嘲暗讽了好一阵,也并没有闹起来。
长史夫人纪氏啐道:“不过是个娼妓之女,还真把自己当名门贵女了,装什么装。”其他人都装作没有听见,毕竟暗示是一回事,明着骂是另一回事。
十七一路将许清浅抱上车,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蹲下身脱了她的鞋袜检查伤口。
许清浅取下帏帽,笑道:“我无事,你不要担心,并没有伤到筋骨。”十七的表情很单一,多数时候都是冷着脸的,有时她也会学着她的样子笑一笑,只是总是显得僵硬。
但现在她因为担心看着也没有那么冷漠了。
看着这样的十七,许清浅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她那时是不是也是这样,冷漠又笨拙。
“以娘子的身手,怎么会崴到脚?”
许清浅眨眨眼,引导她:“你猜。”
十七边取过药帮她按揉伤口,边回忆整件事:“娘子和雪影是故意这样做的吗?我不是很懂这些,但是我知道娘子不是会因为旁人的几句话而责罚下人的人。”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她已经认定许清浅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她替许清浅穿好鞋袜,又为她的手炉添了些炭。
“确实是故意的。”许清浅道:“有雪影在,这卢家的动向我们就可一清二楚。”卢夫人是薛扬之妻,卢家又是青州大族,卢夫人今日的挑拨必不会是为了嘲讽她,必是有人授意。
只是眼下并不清楚这授意之人只是薛扬,还是薛毅也参与其中。薛扬虽是薛毅的胞弟,但他的年纪与薛毅的长子相同,两人的父母去得早。长兄如父,两人之间的相处更像父子。
许清浅问道:“十七,你想不想给自己换个名字?”
十七不解,道:“为什么要换个名字,现在的名字不好吗?”她想说十七只能算是一个代号,并不能真的算是一个名字。
但她想了想说道:“既然十七觉得没有问题,那就不用换了。”
*
因着刺杀钱通的凶手并未抓到,且钱通的夫人苏醒后就将那晚在窗外偷听的丫鬟派去了府衙。
按照丫鬟的供述,那一晚的贼人确实同钱通起了争执,两人在争执过程中贼人承认他是幽州节度使何潜派来的。
钱三郎与和这个丫鬟,是此案的人证,但只有人证是不够的,还需要物证。
周淮安派了亲信侍卫带着一班衙役去了刺史府,众人经过一番细致的搜查,发现了钱通书房中的暗室,在其中搜出了大量他和钱通的往来信件还有记录两人金钱往来的账册。
有些东西,可以是拿捏同伙的把柄,也可以是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