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心
“……”
刺目光芒映入眼帘,银白的羽睫微抖,甘棠睁瞳醒了过来。
模糊的视野变得清晰,甘棠在自己快要掉下去的瞬间,迅捷地握住木制横栏,从悬空状态翻了下来。
她一手捂住被硬质栏杆膈得闷痛的腹部,一边难以置信地望向客栈外围:她是昨天喝得断片,结果她被某人挂在栏杆上一整晚?
甘棠吸口凉气。
虽说是她发酒疯在先,但这小鸟也太不厚道了吧!
背上感觉不太对劲,甘棠反手一摸,摸到条薄花的毛毯。原本平顺地贴在她的后背,垂在她的脚踝边,被她一碰,法术失效,直接整个儿落下。
甘棠把素毯攥在手里瞅,晨风把她的鬓发拂动的起伏。给她当衣服晾还给她盖东西,这臭小鸟想什么啊?
橘金的晓光从她身后升起,甘棠忍不住笑了起来。
打架就不打了,来点别的报复好了。
魈并不知道甘棠脑海里流传着什么坏主意,他正在桌前准备吃杏仁豆腐。
烦人家伙在他臂弯里发完酒疯一睡了之,偏偏她栖于尘歌壶,他也没办法送她进去。
人须臾躁忿起来,扛在肩头看林木时确实有往空野一丢的念头,最终还是挂在了望舒客栈的木栏上。
……他还以为菲尔戈黛特会叫人把她放下来。
这话要是让现下忙前忙后的言笑听了,保准会拍腿打跌:小爷您处置的“人”,谁敢触霉头救她下来啊?
您俩昨天才打坏我一张桌,谁知道你俩什么关系?
言笑把灶里的火再烧得旺些,等着一锅的汤水沸腾。
昨天的杏仁豆腐两人说来,没一个回——一个像浸过酒的腊肉,摊在木栏上等风干,另一个坐在丹黄枝梢上看月亮,突出一个生人勿近。
他也不好放过夜,就卖了其他客人,如果下日再来,就给他们做碗新的。
结果几乎是他一睁眼,小哥就来了,话也不说,就坐在起死回生的桌前等,背脊挺得可直。
他一直这样神出鬼没,言笑也习惯了,抹了把脸,便两眼朦胧地开始伺候人。
抽空他还瞅了眼外边,白毛少女仿佛咸鱼般在空中晃悠,闭眼未醒,看上去仿佛下一刻就能一头倒栽进万丈悬崖里去。
言笑不太忍心,小心翼翼求了个情:“外面那个,不要紧吧?”
小哥用剔透金眸瞥了眼他,没说话。
言笑以为他不想答了,只得继续捣鼓手里的活计,结果半晌听清泠泠的声在耳畔响:“……无事,死不了。”
他顿了一顿:“她倘若这般死了,活在这世上也是无用。”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么?
言笑也只好屏气收声,拢起了多余的同情。
杏仁豆腐凝固成形,放水里冷下来,浇些桂花糖液就能舀了。
晨曙越云,琦瑰耀光逐渐将灶房小窗镀上色彩,言笑把做好的杏仁豆腐连碗带勺端到了墨青发少年人的面前,这次应该不会再打坏张桌了。
魈也是这般想,这是他一天中最为宁静的品食时间。
以至于即便察觉到了有人悄无声息地潜入,他都只当她来火房偷食。这人以前和浮舍他们混熟后,就常干这事。
然而在他动筷时,一只明显不属于厨子的手伸了出来,讯敏地抄过桌上的瓷盘。
魈手里的调羹捞了个空。
他的眼遽然瞪圆。
魈猝然转过头去,看到一夜还没被吹风干的酒鬼朝他灿然一笑,露出洁白的整整齐齐八颗牙。
混账东西!
言笑目瞪口呆看着抢盘就跑的姑奶奶一溜烟冲出了大门,小哥半息没迟疑,紧随其后去逮她去了。
他甚至听到平时古井无波没一点年少人朝气的小哥发出句暴吼:“不敬——甘棠!”
以及小姑奶奶不要命的连篇鬼话:“我就不敬你,有本事抢回来啊~”
把客栈里睡眼惺忪的人都嚷醒了。
不光客栈的人探了脑袋,在荻花州值守的千岩军也伸了头。
荻花州的鹭鸟再度被噼里啪啦的打斗声吓得展翅飞起,匝地马尾摇曳,水波涟漪不休。
“这是第几次了?”
“两天,三次。”
军士们抱枪,面面相觑。
原本还警惕着谁和降魔大圣不对付,现在看来,骗子好像不是骗子。夜叉和夜叉关系好像不太好,但也没闹出人命。
一个生气,一个挺开心。
他们好像也习惯了?
……
那碗杏仁豆腐还是被甘棠喂进了五脏腑。
胜负未分,所有物先没了,魈气得拂袖而去,哪知回到望舒客栈,转眼又在栏前看到摆了张八仙桌桌。
一碗绘了符文还新鲜的杏仁豆腐在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