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样
人恼羞成怒是蛮可怕的。
甘棠躺在地上无语凝噎,她被摩拉克斯当众揍多了,脸皮早就不复存在。虽然看到魈呵呵有点上头,但想来气节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这小鸟不中听的鸟鸣哪里学的!
简直是攻守之势异也。甘棠咬牙切齿,她仰面看日沉西山,橘红的光彩逐渐熄灭,暮色蔼蔼转入幽深,长庚星在旷野闪烁,蝉鸣啁啁。
黄昏色和银霜的星光忽然被什么遮挡了。
有人在低头看她,墨青色的鬓发在袅风里起伏。
甘棠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旋即又扶着腰疼得快飚出泪花。无边杀伐相的摩拉克斯虽然没打断她骨头,然而被揍的痛和打断了也没啥区别了,她爹不当人。
“……帝君让我给你送药。”
想装出来的矜持一下子漏了气,爹啊,叫这小鸟来,你真是落井下石,杀人诛心吧!
甘棠破罐子破摔,右手一抻:“给我,你可以走了。”
丢人就丢吧。
浸在夜风里的瓷瓶变得凉飕飕的,甘棠接过还打了个喷嚏。她抹了抹鼻子,准备目送小鸟离去,哪知这小鸟还没走。
甘棠奇怪地望过去,魈又将手里的另一件递给她:“帝君要我给你。他说,是在集市买的,你应会喜欢。”
是盏霄灯。
摩拉克斯惯常大棒红枣,海灯节还没到呢。甘棠在心里骂骂咧咧,还是伸手接过。
魈听她问了一句:“帝君有送你吗?”
搞不清是想挑衅还是别的什么,魈一愣,下意识答:“……有。”
他并不喜欢太过繁复的东西,但霄灯是帝君所赠。魈警惕地看过去,莫非她想抢走?
“哦,那就好。”
甘棠敷衍地回他,并没有往常的微妙,抑或许是懒得管。她掀开眼皮,无精打采地往提在掌心里的霄灯比划,用元素力点燃了插在木托上的蜡烛。
烛光亮起的瞬间,她的无精打采变成了神光熠熠。
霄灯在烛火的摇曳下,亮堂起来了。
竹架纸绢做的灯笼并不稀奇,稀奇的是灯罩上的剪影。点燃的蜡烛火光逐渐平稳,纸罩上的油彩剪影也随即动了起来。
五颜六色的蛱蝶在灯你追我赶,流光溢彩,栩栩如生,仿佛真在花团锦簇中翩跹。皮影灯吗?
里面的蜡烛没动,也没见到轮轴,怎么能动起来的?
“即便知道,又有何用?”
甘棠这才发觉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她侧脸看魈,橘黄烛火热蓬蓬地映照着她的面庞,好似暖意镀在她的雪白眉睫上:
“好像是没多大用,但很厉害,这又没有用元素力,是普通人自己做的机关啊。”
……哪又如何?
魈想在心里反问一句,可又奇异地沉默下来。他隐约地察觉到一些夜叉义无反顾的道理,只是问题的答案,需要在长久的岁月里找寻。
和帝君说的一样,她果然对这盏霄灯爱不释手。
人间的冗余玩意,有什么可喜的?
念头刚转到这,魈又听甘棠寻衅地说:“说的好像你懂一样,你有本事,作个画样给我啊?”
她又补了句:“不许拆灯笼。”
她鲜艳的眼睛在烛火和辰光里炯炯,魈却不吃她这套——左右东西送完了,走就是了。
魈在晚风里踅身,甘棠的笃定加码就让他赫然站定:“你画出来了,以后叫我笨蛋好吧?”
魈回眸,蝴蝶灯还在翩飞。她倒挺有自知之明。
霄灯技艺,能有多难?
“……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
“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
飞快立下契约,甘棠看上去还挺满意。
“我要把这盏霄灯挂在我建好的屋舍大门口。”甘棠郑重其事地宣布,她又瞟他,显露出三分垂涎:“你要是不喜欢这种霄灯,不如送给我?”
臭不要脸。
谁也没法从他手里夺过帝君的赠予。魈绷着脸盯她,可能人总会知耻,于是不要脸的玩意缩了脑袋,嘟囔了句:“是你说没用的,凶什么凶。”
她把霄灯看了又看,忽然没头没脑地说道:“搞不好哪天我俩关系会变好?”
蛩音细细,魈开了口:“……绝无可能。”
甘棠敏锐抬眸:“那你说这话先迟疑做什么?”
魈不虞:“我未迟疑。”
“你有。”
“没有。”
“你有!”
“没有!”
“你就是有!”
……
翌日天明,万物如旧,可有什么倏忽发生了变化。
只有杀戮的人生里又添了门机关术。
魈硬着头皮去问帝君初入径,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