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敛（一）

应舒棠猛地站了起来，双手虚浮撑着桌面，指尖微微痉挛着，杯中的茶汤晃出了少许。

萧适和萧岐一同进林子打猎，萧茀林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换了箭，必然和她与萧岐的那一场争执脱不了关系！

众目睽睽，她纵是想抵赖都不能，皇后也会认定是她设计谋害两位皇子，哪里还会再去怀疑别人。

先前不敢确定的事，如今一点点都在指向一个可能。

她怒极反笑。

利用......还是利用，他萧岐做事，永远绕不开这两个字去！

她深吸了几口气暂平气息，察觉自己失态，慢慢坐了下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问：

“萧适......二皇子才刚薨逝，为什么皇后这么快就要收七皇子为嗣子？”

顾桢夷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不是皇后要收，是房氏，沈氏近些年行事愈发嚣张，他们怕夜长梦多。”

应舒棠了然，眼下萧适既死，宫中的其他皇子，四皇子天生痴傻，六皇子母族与房氏有世仇，还能指望的，竟只有一个萧岐。

她颓然坐在椅子上，心一点点往下沉，不安和焦躁旋涡一般越来越大，拽得她的脑袋撕裂一般地疼。耳内清晰可闻自己扑扑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仿佛用力扯动着经脉。

是她大意了，太过自以为是，觉得这点挫折就能把萧岐按下去，全然忘了萧岐是个什么样的人。

哪怕身处最深最暗的地方，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能一点点爬上最高处。

一阵透骨的寒意从四肢百骸涌出，慢慢渗进骨血，渗进心脑，几乎凝住了她的呼吸。

萧岐那样的人，有了房氏的支持，会再称帝吗？那岂不是显得她像个笑话。

几缕雨丝飘到了她的脸庞，她慢慢回了神，怔愣许久，眼中划过了一丝坚韧。

罢了，临阵岂可脱逃，她不会轻易认输。

眼光落到刚刚那杯茶上，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犹豫着开口

“顾公子，这应属宫中机密，为什么会告诉我？”

顾桢夷缓缓收回了目光，似乎确定了心中的猜想，转而看向了湖上烟波淡笼处：“这没什么，三小姐大概明日也会知道了......顾某将这些事告知，也是有件事要同三小姐确认。”

应舒棠见他有事相问，倒是安了点心，坦诚道：“顾公子请问，我一定如实相告。”

顾桢夷抬起了头静静地看着应舒棠，眼神清亮而柔和。这让她有片刻的恍惚，仿佛回到了那天，顾桢夷给自己递缰绳的时候。

“冒昧一问，三小姐与七皇子，是否再无结亲的可能？”

......

这是什么问题？

应舒棠的思绪在脑中转了千百回，都没想明白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用意何在。

不过疑惑归疑惑，这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她大方地实话实说

“我与七皇子，此生都不会再结亲。”

她说完，恍惚间看见顾桢夷似乎笑了一下。

不对不对，应该是自己气急攻心看错了......

“顾公子......为何有此一问？”她狐疑问道。

顾桢夷拿起茶杯，缓缓饮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说：“姑母无所出，顾氏在几个皇子间游移不定，若是七皇子不会有应氏的助力，那顾氏就可以安心地选择三皇子。”

短短半天内，应舒棠又遭受了第二次震惊。

“三皇子！”她一激动想拍桌子，想到这是顾桢夷的桌子又讪讪收回了手，难以抑制兴奋地问道：“顾氏......想拥护三皇子！？”

顾桢夷点点头。

“可，可是......”应舒棠有些语无伦次，“可是房氏也是百年世家，怎么看......都是萧歧的赢面大，为什么......”

她不解地盯着顾桢夷看，后者只是微笑着看着她，并不作答。

应舒棠突然了悟，这些世家大族的弯弯绕绕，利益纠葛，其中各种考量，不是她一个外人可以得知和理解的，顾桢夷不愿说也是正常，是她冒昧了。

再说，有了顾氏的助力，赢面什么的，还真不好说，不管如何，当下也是柳暗花明。

顾桢夷在一旁看着应舒棠，也不知在想什么，只见那张白净明润的的脸上片刻间变换了数种神情，眼神亮得像两颗水灵灵的葡萄，光是站在这，就仿佛将这雾蒙蒙的天都照亮了不少。

他看应舒棠再这么想下去要呆住了，就出了声

“三小姐，不希望七皇子继位？”

“当然！”应舒棠想都不想，脱口而出，对上顾桢夷探究的眼神，又慢吞吞道：“我都与他退婚了......那必然是生了不快的。顾公子放心，我并非意气用事一时兴起，在这件事上，我必当尽我全力，绝无二话。”

“......若是顾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