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步青云
辅佐帝王成为一代贤臣的梦已破碎,加之痛失嬣婉的创伤,早已让子骞心如死灰,在这样的境遇之下被天子召见,子骞已然没有曾经的鸿鹄之志,更多是怅然和忐忑。
他怀着复杂的心境往乾清宫方向走,也不知走了多久才看到乾清门。从远处看乾清门,就像一个宝座,两个影壁梯形展开,给“宝座”增添了气势,与太和殿前面那对威武的铜狮不同,进入乾清门狮子就变得低眉顺眼。这是由于乾清门以内是皇上的内宅,那么进了这道门,不该听的别听,不该看的少看。
是啊,这是天子的内廷,也是嬣婉缱绻之所,想到这里,他心间倍感惆怅,他不知道天意何以如此弄人?
当子骞走进乾清宫,望见端坐于龙椅之上的万历时,不由联想到便眼前之人夺走婉儿和自已的幸福,他的内心还是不免起了波澜。只是很快他又压抑下自已莫可名状的情愫,毕竟他是臣,不可不遵循君臣之道。
“臣于子骞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子骞尽量让自已看起来平静如水,不卑不亢。
“起来吧,你的檄文朕看了,洋洋洒洒上千字,却字字机杼,远胜那些腐儒,只会在朕耳边聒噪,却无一人堪担大任,敢将这些呈于朕。”
“这是臣身为臣子的本职,臣不敢贪功。”或许正因为他心境的不同,此时的他无欲无求,见到天子反而不感到拘束,坦然从容。
子骞面见天子时泰然自若且不居功自傲,随之频频点头道:“好,甚好,若是为臣之人都有你这份自知,怕是朕也会省心不少。”
“皇上谬赞,臣愧不敢当。戚将军才是皇上身边的可用之臣。”子骞明知自已的话是犯了天子忌讳,却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此时的戚继光早已不是抗倭英雄,而是被划作张居正之党羽,明里是驻守边疆,暗里与发配无异。
天子面上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官吏竟有如此胆识,敢在自已面前再提戚继光,或许正因为如此,他反而没有动怒,只是不冷不热的反问道:“哦,你就不为自已打算打算?”
“臣状写檄文并非为臣自身,还请皇上为江南百姓作主,出兵剿灭倭寇,臣虽无征战之经验,愿为戚家军中的一卒随军出征。”
子骞的回话再次让天子感到意外,多少人一朝为官不就为了节节高升,而自已便是那个可以翻云覆雨的人,可眼前这个小小的官吏却一心只为百姓?这让看惯了在自已面前尔虞我诈,曲意逢迎的天子匪夷所思。
天子审视着他神情的真伪,却看不出什么端倪,便有心试探:“这岂非大才小用,抗倭之事联自有主张!想不到你如此年轻,却有如此心胸和眼界,联正是用人之时,着升你什么好?你,可有何诉求?”
“皇上,臣不求功名,只为还百姓安宁……”
子骞似有推辞之意,这反倒让万历对他另眼相看,万历没有想到这个年轻六品小吏有如此胆识与远见,却淡泊名利,心系天下:“不必说了,有君如此,联心甚慰!”
天子不由再次打量了子骞,若说之前天子为他的才气和胸怀所折服,眼下却更感叹子骞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而这时天子才恍然,眼前之人的眼神中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不卑不亢、无欲无求,只是他一时想不起来,这份熟悉源自何人。
接见过子骞之后,万历朱批大笔一挥,子骞便成了御前的惹人眼红的主簿。时人曰“三十年看儒书,不如一诣习主簿。”在外人眼里他几乎是风头无两,只是于他这个身份而言有些讽刺,帝王身边的近臣,却是帝王妃子至爱之人。
宦海无涯,有人是为了博一个清平盛世,有人为名为利,也有人只是混沌度日。身在仕途,便躲不开明枪暗箭,上下纷争,所有人或多或少都会迷失自我,隐藏天性。就算有刚直不屈,铁骨铮铮之辈,也只能如流星般瞬间滑落,绚烂夺目,却又难撼时局分毫。
子骞无限感慨,却也只能深陷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