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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当晚虞珩就在旧宅睡下。
他将近一年没有在这边过夜,却不妨碍房间日日都被打扫得干净。与此同时他离开这么些天,也让李寄年积了一堆文件亟待呈批,他留下来陪老板用了晚饭,之后便随同去了书房。姜晏晏则很早就回了楼上卧室,一个晚上都不见虞珩对她解除禁足一事发表什么态度,这无疑让人心头微松,但同时他打算在这边过年的行为又带来新的紧张感觉,年初时毫无预兆就遭拘禁的经历让姜晏晏如履薄冰,她内心并不希望跟虞珩共处,唯恐一个不慎又要招致新的惩戒,虽然这样的想法严格说来可能有些无理,这里毕竟是虞宅,又已更在虞珩名下,还是家主历年用以待客的地方,虞珩的做法十分正当自然,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卧室灯光早已关闭,姜晏晏却很久没有睡着。她在黑暗里眼睛大睁,直到很晚听到一点电梯运转的声响。虞珩应当是终于结束工作回房,他的卧室就在旁边不远,左右不过几步路,可那机器运转的声响停住半晌,才听到轻轻一记门锁开合的声音。
次日一早,姜晏晏刻意拖延了下楼去吃早餐的时间。
她有心要避开虞珩。作为全家最严格自律的典范,虞珩自有一套晚睡早起的作息,他的晨练与早餐一般会在七点半之前准时结束,之后就会离开去做事。姜晏晏本就八点才起,又磨了半天才下楼,这期间主屋里很安静,让她略微觉得放松,直至进到餐厅,陡然顿住脚步。
虞珩正衣冠整齐地坐在餐桌前,察觉这边动静,从浏览新闻的姿势中抬起视线。
他像是已经等了很久,但眼神很平静,见到人后只平淡向管家示意:“开餐吧。”
“……”
有一瞬间姜晏晏像是回到了几年前,在那段虞锋下令要求虞珩与她缓和关系的时日,她有过一阵虞锋出差期间,由虞珩每天接送她上下学的经历。在那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里,姜晏晏原本对于学业的散漫态度被迫纠正个彻底,不仅要在虞珩的眼皮底下全神贯注完成作业并接受检查,有时逢上虞珩加班还要直接被拎去办公室里写,同时更要被虞珩盯着每天吃早餐,姜晏晏的挑食毛病在那半个月里全然不敢犯,且她知他工作忙碌,唯恐吃得慢一点都是在耽误他宝贵时间,可再快一点又唯恐被讲吃相不雅,于是每天的共餐都像是一场苦修,让姜晏晏过了没几天就受不了,可怜兮兮地偷偷给虞锋打电话希望他快点回来,又在心中荒唐地暗暗祈祷虞珩最好是在工作上出一点问题,然后立即马上赶紧地出差不见。
其实如今回想,虞珩从姜晏晏读初中起就已经很少再像以前那般严格管教她的言行举止。只是那份童年形成的畏惧尚未完全消除,又随虞珩的权势日盛而更添一层不怒而威的压迫感,让姜晏晏直觉只想往后退,却又不能不在他的视线下进到餐厅,而后挑了个离得不太近的位置,眼神垂避开,只默默吃蛋卷。
好在连着几天下来,除去几次共同进餐之外,虞珩大多数时候都不会管她。
他比往年的年尾更要忙碌,有时会出门一整天都不在家,直到深夜方回。遇上这种时候姜晏晏不免会自在一些,偶尔也会下楼散步,但一旦虞珩决定留在旧宅待客,姜晏晏便自发乖觉地待在楼上房间,几乎一整天都不会主动露面。
这与往年姜晏晏的表现并不相同,虞锋还在的时候她常常会跑下去腻到虞锋身边,而那时主客之间的寒暄话题只要转到姜晏晏的漂亮与柔弱上,并且不吝赞美与疼惜的语气,便总会成功引得主人心情大悦。姜晏晏甚至经常会收到有眼色的客人专门为她带来的年礼,那时她在虞锋的示意下道谢接过,并对这些讨好手段接受得自然而然,不会想到一切都不过是依托于主人喜恶,其实有如镜花水月一样脆弱。
细思起来这份讨好在年初那场春节就已经有些黯然不济,拜客们最是懂得审时度势,自然也会像讨好上一任掌权人那般对现任掌权人投其所好,尽管那一点细微的变化被隐藏在一张张笑脸之后,却不意味着不会被敏感觉察。尤其姜晏晏已经在这一年的环境变化中体会到太多之前不曾体会过的冷暖,这令她愈发自觉地在楼上保持安静,而家佣也果然没有再像往年那般过来提醒她下楼会客。
直到一天她下去岛台取花茶,那不会经过会客区,姜晏晏动作又轻,原本可以无声无息返回楼上,却最终由于不小心撞到柜角而发出了声响。不远外正在交谈的声音顿时一停,很快就有目光探究地瞧过来,虽不至于看清全貌,却也足以瞥见她裙摆的一片衣角了。
只露一个首尾就离开于礼数不合,姜晏晏顿一下,还是放下茶叶,靠近了会客厅。
沙发上坐着一长一少两位客人,是有过几次接触的虞家远亲。年纪较长的中年人因圆滑和善的性格一度受到虞锋重用,年初的那次春节姜晏晏还曾从他手中接过一份精致小礼,时隔一年再相见,对方脸上的笑容却在见到是她后变得有些不自然,他先是看一眼旁边的虞珩,才向着姜晏晏笑笑:“晏晏原来在家呢?最近身体好不好?刚才没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