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灯塔
不断的警车往这边靠近,特警也在路上。灯塔失去神情,变得像一只巨大的眼球,无助地盯着海面。
王锦坐在驾驶座位置上,在储物箱、座位、遮阳板内侧左找右找找不到钥匙。他猛地一拍方向盘,破口大骂。
会是什么心情呢?人面对死亡若要显得从容只有一种办法,相信那一边有人在等待。天长日久的思念会筑造出一个消解死亡恐怖面目的美好村庄。王锦会有这样的结局吗?他面前的只有穷途末路,一辆无法启动的豪华车子,一条障碍重重的道路,还有遥远无边的大海。
他手中有样明晃晃的东西,刀。转身去朝着赵副市长想要动手。
我被身后列队进入现场的特警拽开。
视线剧烈摇晃着,狙击枪立在车尾的平面上,随着地面朝我倾斜。我看见那众多枪管中的一只向后猛跳一下,子弹的声音过了半晌才传入耳朵。那辆王锦曾私用的公车微微颤动,车前玻璃成了一朵美丽的白色雪花。
郑迪莱在叫我,无数条腿横跨在我的面前,又都让开。有人向前跑去,有人朝我过来。灰紫色的天空被不断闪动的红光和蓝光衬出了不真实的意味,月亮牵扯着潮水迅速后退,重重一声叹息。意识消弭。
我本就不想要的孩子没了。
“过度劳累,基因问题,都有可能。”医生在病房门口给李响交代,“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没有了。我知道一切都没有了。
到底是从哪一步开始,我踏入这样一个深渊,踏入城市另一面让我始料未及的黑暗。横在我面前的是一头怪兽,他只是亮一亮牙齿,就撕碎了我的生活。我所在乎的一切,我的血肉,都从身上被割下、又喂给了那只怪兽。
一群人涌进病房,有小五,有陆寒,施伟,区倩云,赵全博,还有新调上来的小姜。带着花,水果,还有各式各样的补品,吵吵嚷嚷围在我的身边。谁说了句什么,大家笑起来,李响也跟着放松了表情。
李响还会笑。所以即使是剩余最后一截的蜡烛,也要燃烧到尽头,驱散哪怕一秒的夜吧。
我又睡了过去。
过了很久很久,一棵紫丁香在病房的窗前耗费全身的力气摇晃自己,终于把我唤醒。原来丁香在夜里味道最浓。
李响趴在床边,我一动就吵醒了他。
“要喝水吗?”他问我,不等我拒绝,就把吸管送到了我嘴边。
医院的水总是一股苦味,总也习惯不了。“问吧。”我说。
李响久久地看着我,“疼吗?”
顺着他的手指,我才知道侧额上擦破了一大块,是倒在海堤时撞伤的,肩膀也有擦伤。
摇头。
“赵副市长都跟我说了,”李响低着头说,“你没必要为了我的事去找他。能不能升,什么时候升,我相信领导都看得见。”这句话他自己说得也没底气。“王锦用这个威胁你帮他传话,你应该先报警。多危险。”
赵立冬给了我一颗甜枣,帮我隐瞒了胥村的事,而是说我是为了李响的升迁才和他扯上关系。这其中有太多的漏洞,譬如我和王锦不可告人的关系,还有我既然只是为李响求前途,为何会出现在那天的海堤上。如此明显的疑点,李响不会想不到。他就真的这么相信我吗?
“还有,真的得戒烟。”他抓着我的手,那天烟灰落下,在手腕处留下的烫伤已经水肿起泡。
那时我的身体里还有一个孩子,我对这个孩子做了唯一的一件错事就是吸烟。
那一只烟里的焦油和尼古丁,以世界对还未出生的她的伤害来比较,微不足道。甚至我都没有吸进几口。可我是她短暂的母亲,是一点小错就要自责百倍的母亲。她所有的痛苦和不安都压在母亲的肩上,因为愧疚又翻滚上几圈,像高利贷般让人喘不过气。外部原因再多,我也忍不住去想,是我那一支烟害死了她,或者他。如果是男孩子,他会像李响一样温和、勇敢,在我眼里顶天立地。如果是女孩子,不会像我,她会有一个好父亲,会笑,会做所有她喜欢做的事,甚至也成为警察。
不知不觉,泪已经流了满面。
李响伸手,为我抹掉泪水。
我问他,“还结婚吗?”
他很快还嘴,“为什么不结?我看看头,摔哪儿了,想什么呢?好好修养,听医生的话,保证你到婚礼那天连疤都不留。”
最后一次,再拖累他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吧。
第二天,我精神好了很多,催着李响回去处理后续的事,王锦死了,案子还没结,他不该把时间都浪费在医院。见我实在要生气,他终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医院。
我给郑迪莱打了电话,让她也别来看我。现在,我实在需要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午饭过后,护工刚收走餐具,安欣就来了。
“疼吗?”他指着自己的头示意。
“不。”我说。
他点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