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灯塔

握在床尾白色的栏杆上，像是焦虑，轻敲了几下指尖。

我知道他想干什么。“问吧。”

可是那些无法向李响坦白的，又真的能向安欣坦白吗？

他站在了窗前，仍在跟我岔开话题，问紫丁香的事。我不回应他。

过了大概五分钟，他终于整理好了情绪。“嗯。你什么时候开始找赵立冬的？”

“渠水的协查通报发过来之后。”

安欣点了点头，“为了小莱。”

我默认。

“在这之前李响就已经是队长了。”安欣质疑我所说的时间。在那个时候李响已经是刑警队长，我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找赵立冬。

“他不该是队长吗？”我反问安欣。按照年限，或许队长的确轮不到李响，但曹闯牺牲得太过突然，老喻又要内退，整个队伍里只有李响能担得起。就算没有赵立冬，我也相信李响担得起。其实我是在回避安欣的问题，就让他以为我是为了李响的前途不择手段吧，这对他来说更好接受。

安欣显然不相信我的说辞，“为了李响当队长所以可以不顾师父死亡的真相吗？为了李响当队长可以忘记徐江背后那把伞吗？赵立冬！他是赵立冬，他背后的水有多深你知道吗？李响根本没有让特警开枪。王锦死了，一切都死无对证。只有你知道真相，方穹，把真相说出来。”

我低下头，躲避安欣的目光，选择了最能刺痛他的言语，“安欣，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活着吗？是你的原则和正义救的你吗？”

“人活着是因为活着本身。但人死了会有原因，在这些原因里有一些是人为的、恶意的，我就要把它们找出来。高启强为什么会死，高启盛为什么失踪，还有黄翠翠，索超，赵启航，文楠，他们的死是为什么？”安欣并不接我的话。

我说，“你活着是因为孟德海和安长林。”

安欣愣住，咬了咬牙。

我盯着白色被单上无法洗净的棕黄色痕迹，是血吗？“你活着是因为你天生就有着别人没有的权力，你觉得和赵立冬的钱权交易让你恶心，难道正义不是一种权力吗？只是有一层道德的外壳包着，你就以为自己高尚了吗？什么是道德？道德是权力自圆其说的方式。李响没有你这样的权力和资本，没有孟德海和安长林保驾护航，这意味着哪怕是一模一样的事情，相比你获得嘉奖，立功，他所有的努力都会被埋没。我找赵立冬是为了让李响站在一条能够凭借实力竞争的起跑线上。你说我不堪也好，恶心也好，只要我能帮他实现他的抱负，任何事都可以做。”其实不仅仅是名和利，李响如果没有背后的支撑，甚至连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高速路上的那一次车祸，我绝不能允许它发生第二次。

如果，让李响安全、并坚持他的理想的代价，是我双手沾满鲜血，是忽略掉高启兰的眼泪，是众叛亲离被人唾骂踩踏，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这个时代不缺佝偻的背和破碎的心，我不要钱，不要权，不要力量，只要李响，永永远远意气风发。

见安欣愣着，一副受伤的模样，我缓和了语气，“你相信人性本恶吗？”

“人性本善。”安欣斩钉截铁说，“高启强本来就是个受人欺负的鱼贩子，高启盛也是个刚进社会的大学生，师父当然是善良的不然他怎么会做刑警。因为在这些复杂的……”

我打断他，“唐小龙，唐小虎也善吗？赵立冬也善吗？王锦？陈泰？都善吗？给人一点权力，就像给狗一块骨头。人性如何，真的重要吗？你相信的正义，真的存在吗？如果存在，你的重启调查报告为什么无法通过？郑钧的录音鉴定消息从哪里走漏？索超的人生又是谁毁掉的？”

安欣的话没有一点儿力气，“无论如何，你不该……”

“没有该不该，只有做与不做。这就是生存的代价。安欣，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们生活的地方不是文明，而是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