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独家
崔照玉回府,令夏娘与拂冬将平安符送给崔丞相和大萧氏,她亲自去崔老夫人处奉上,崔老夫人只说她孝顺,并表示为她的事尽力而为。
她离开长春院,转过月洞门,在抄手游廊遇到崔敬峤,不由得脚步一顿。
此时此刻他正倚着柱子,十步一个的六角纱灯散出暖黄色的光晕,笼罩全身上下,显得他的五官比之白日柔和。
见她停下步伐,他离开柱子,朝她缓缓而来,轻唤一声:“阿照。”
“阿兄。”
她行了一礼,目光落在他腰间坠着的紫色香囊——那是她初到崔府第一年,她为讨好他亲手做的,后来他待她如亲妹妹,不需要讨好,就再也没给他做过。
没想到,几年过去了,他还戴着。
“为什么?”
崔敬峤眉头紧锁,目光深深,如同夜色一般。
“什么为什么?”
崔照玉方才陷入沉思,听他突然抛出这么个疑问愣了愣。
“为什么想离开崔府?”
崔敬峤的目光落在她的额头上,白日出门之时只是瞧着青紫吓人,不料这才小半天过去,竟已经红肿,隆起一个小包。
他心疼不已,有些痛恨她为何不知爱惜自己。
背后交叉的双手不知不觉地攥紧成拳。
天知道今日她走后,他去崔丞相处询问得知她连磕三个响头,只为离开崔府之时,他的内心有多震撼。
崔照玉默了默,脑子飞速转动,想着措辞:“终归我只是个外人,早些离开此处,于崔府,于你们而言都好。”
“你不是外人。阿照。”
崔敬峤忍不住上前一步:“不要说这种话。”
崔照玉低头,垂眸敛目盯着自己的云头履,心绪低迷,一点一点飘远。
她不说这种话,也会有人说这种话。
世人最喜欢七嘴八舌地议论别人,清河崔氏,万众瞩目,她一个崔丞相认回来的养女,自带满城风雨的噱头,自然而然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至于崔府的人……
大萧氏不必多说,她一直对自己百般不待见,恨不能对自己的一举一动鸡蛋里挑出骨头来,至今也没想明白为何她对自己的恶意如此之大;
崔丞相与崔老夫人,相对大萧氏而言待她好些,却也不过是将她当作崔芳娇的替代品罢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崔芳娇回归之日,则是她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之时;
待她最好的崔敬峤,她没什么可指责的。只是崔敬峤的狂蜂浪蝶们总是与她针锋相对,勾心斗角,巴不得她从世上消失,推她落水的萧萼华便是其中之一,如此这般的陷害她不知经历多少次,只记得数不胜数。
对,萧家,还有萧家……
她想到萧悬渡,她曾经深爱过十多年的人,她曾经同榻而眠的枕边人。
何尝不是与崔家一样?
于他而言,自己随时可以放弃。
两军阵前他拉弓搭箭对着自己的那一幕恍若浮现眼前,将她铸就而成自欺欺人的镜花水月一击即碎。
十多年,十多年啊……
养条狗死了还会难过,还会伤心,还会舍不得。
活生生一个人,放弃了便是放弃了。
当真没有半点情分,一丝一毫都没有。
又忆及在她遭受流言蜚语、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那些日子,崔家甚至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她说话。
有时候她真想质问他们,既然不待见她,为何当初要认下她?
她这一生,全都是不值得。
她想着想着咧嘴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如断线珠子止不住的滚落,在地上留下一个又一个深色的小小印迹。
“阿照?……”
崔敬峤惊了一惊,不知她为何忽然落泪,看在眼里心下也是难受不已。
他伸出手想为她拭泪,她却避开了,自己抬袖轻轻擦了擦,睁着一双通红的眸子望着他道:“崔大郎,倘若你真的为我着想,请你以后离我远一些。一个萧萼华我已经惹不起了,更何况不止她一个。”
上辈子她曾贪恋崔敬峤带给她的温暖,于是选择留在崔府做他们想要的千金。
以为只要自己努力达到他们的期望,就可以改变他们的态度。
实际上,改变的只有自己,感动的只有自己。
人呐,总是撞到南墙才懂得回头。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今生,她不要了。
她不会再去奢求,再去痴心妄想那些不属于她的温暖。
她不会再像前世一样了。
崔敬峤面色沉了沉,心里跟着揪了起来:“阿照,你叫我什么?”
崔照玉向他欠身:“崔大郎,是我失言了。我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了。”
她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