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宫
宣德殿外不少人,廊下立着墨离和七八个大臣,殿外跪着十来个宫女侍从,被一群禁军侍卫持了刀剑围着。我和玥哥哥过去见了墨离,又与大臣们互相致礼,淳于先开了口:
“衾月阁可有异样?”
玥哥哥摇摇头,“方才毕方来过了,没查出什么。”
玥哥哥指指殿前正要开口,忽听墨离道:“天色不早,你们都家去吧。此事不得外传。淳于和北堂留下。”
那几位大臣神色肃然,想必是知道这其中利害,皆应诺了告退。淳于才缓缓讲来,原来墨离招了几位心腹大臣议事,留他们晚膳,人来得多,毕方便只在殿外台阶上卧着,宫人们将膳食送来时,它却突然飞起,将其中几位端着的碗碟掀翻在地,双翼扑打宫人,厉声而鸣,众人不知何意,只道毕方发狂,只有淳于昨夜才遇了袭,顿生警觉,这些膳食恐怕是有毒,即刻叫了尹参将前来,把膳房一干人等尽数押到殿前,又让毕方去各宫检视。
毕方最先来的便是衾月阁,此时各宫检视怕还需要时间,墨离让大家都去殿内歇息,我悄声叫端阳去衾月阁让凌霄弄些点心茶水送下来,。
殿内火盆烧得极暖,墨离只穿了赭石色的常服在上首坐着,两侧半人高的五虎十五枝连盏灯台烛火扑闪,我在末位看不清他面色,只觉他坐在那里,便有一种镇定恬淡之气,仿佛看过了万千山河岁月,此时只是饮酒作诗,并没有阖宫查毒之事。这种感觉让我似曾相识,凝神回想,万年前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那是我在佛前认识的那位小沙弥,他看着只十来岁,功课却十分刻苦,我常常在经堂外等他,从门缝看进去,经堂里明珠高悬,流光溢彩,他坐在莲座上,背影清俊挺拔,虽只着了灰袍,却隐隐有不俗的气质,听说只有受过十世大苦大难又有大功德之人,才可直入佛前从沙弥开始修行,怕是他这十世苦难才有这样淡定从容,可墨离不过二十来岁,能有什么经历让他如此镇定自若?
一时间神游万里,眼前忽然伸过一只手,却是玥哥哥将他的一碟点心放到我面前,又杵在我耳边道:
“看够了没有,没看够了吃点东西再看。”
我将目光从墨离身上移回来,瞪了一眼玥哥哥,玥哥哥捏着一块饼瘪嘴悄声道:
“你那双眼睛都快长在他身上了。”
“呸!”
回过神来,才发现北堂在前面说得热烈,原来城外流民营如今已逾万人,墨离令北堂领了军士一路往东接应,沿途修了驿站,配了粮食医官,消息在各国传开,往西的队伍越发多起来,甚至整村整城空无一人,如今正值春耕,却田园荒芜,野兽横行。各国国君在边境处派了重兵,欲将这些人赶回去,可哪里防得住,流民们口口相传,只道一路往西,便有贤王固城,便有房屋田舍,一时间墨离和空桐的名声也散播开来。
北堂十分自豪,我也有些开心,不料墨离缓缓开口:
“这事却也利弊参半。”
“分明是好事,何来有弊之说?”北堂瞪大了眼。
“名声在外,于以后出兵确是好事。可流民日益增多,各有所图,空桐人力存粮有限,难免接待不济,反而误了他们万里奔波,又或有欲求不满之人,心怀愤懑,以此做引恣意闹事,又得花上许多精力物力去平息,更有,”墨离的声音冷了下来,“如今尚未立国便有名声散播开去,陈国姜国必定知晓,他们不理会便罢了,但凡有一个明白人看出端倪,便知不可养虎为患,空桐内里也不是没有纰漏,内外勾连,若叫他们得了手,我们恐怕连国都立不成。”
“这、这如何是好?”北堂将军的嗓门真是大。
墨离沉吟片刻,对着淳于道:
“你明日与凤文商议,挑几个往来密切一贯示好的城主,探探他们口气,让他们也接受一些流民,一来减少空桐负担,二也看看他们归附之心到底有几成。再向其他城主借粮,数量不限,看他们如何回复。”
淳于拱手领命,还未说话,便听到门外有声:
“属下张思训求见大王。”
想必是毕方已搜寻完毕,大家一齐往殿外走去。
毕方已经回来了,侍从们燃起火把院里照得雪亮,院内又多了些人,男男女女,低低啜泣声不绝于耳。
“这些人是哪里的?”淳于先问。
“这是引秋苑的,”张思训回道,“神鸟已检视完毕。只在引秋苑发现异样。”
张思训将一个雪白小瓶呈给淳于,淳于打开瓶口布塞,毕方又使劲叫起来,墨离皱了眉走下台阶,那些人都低头跪着,墨离从他们面前缓缓走过,快到行末,他面前一个低矮的身影突然跃起向他扑去,众人一片惊呼还未反应过来,我已闪身奔去将那身影踢翻在地,一把匕首叮叮当当滚出好远。
侍卫们一拥而上,抓人的抓人,又把墨离团团护在中间,张思训看着我说话都结巴了,
“公、公主好身手......啊,不,你、你可是岚护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