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宋雪没想到许向国会说的是这件事，或者说，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一样，以在厂里端铁饭碗为荣，她根本没考虑过别的工作方向。

“你怎么会突然这么想？咱们在食品厂干得好好的。”

许向国摇摇头，“你在卫生所不知道，咱们厂现在算是日薄西山了。我在业务科我最清楚，工人不思进取，厂领导们忙着争权夺利，咱们厂现在做出来的食品在市场上都被淘汰了，根本没有竞争优势。就是最近的单子，也是我卖了人情厚着脸皮求爷爷告奶奶，才拉来的。”

许向国这么说，宋雪才隐隐有些感觉。近一年许向国出差次数确实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长，看起来很辛苦的样子。工人们也很少加班，甚至常常趁着上班时候来卫生所里闲聊。厂里的各种福利也大不如从前。

但她还是有些惋惜，好不容易家里不来闹了，还以为以后就能太平了呢，谁知道又生波折。

“那你打算干什么？有想法了吗？”

许向国的筷子就在盘子上敲了敲，“卤肉摊。”

“你算算这笔账，卤羊肉18一斤，卤牛肉16一斤，猪耳朵5块一斤，但是生肉价呢？生羊肉8块，生牛肉5块，生猪肉3块，简直就是暴利！光咱们家这一顿，就赚了15块左右，那还有排队的其他人家呢？时代在发展，大家日子都好过了，也就无所谓花那十几二十块在街上吃，味道又好又方便，现在就是做餐饮最好的时机。”

许向国细细分析，宋雪倒是很认同，可又担心，“你这意思，不会也要去卖卤肉吧？可咱俩的手艺，也比不上人家啊。”还有句话宋雪没说，卖卤肉的这俩老板娘她都混熟了，跟她们抢生意，那多尴尬。

许向国没想到妻子会这么想，没忍住笑出声，“就咱们附近这巴掌大的地方，开三家卤肉摊，那不是找事儿吗，我也不想往死里得罪人家。……你是不是忘了？我妈的独门手艺，我给继承了。”说到最后，一扬头很是骄傲。

婆婆离世早，宋雪也没和她接触过，但丈夫做面条可是真的绝，据说就是跟婆婆学的。拌面蒸面炒面、捞面烩面焖面，冬天吃汤面，夏天吃凉面，面条劲道爽滑，各种浇头味道丰富，每次做完，那霸道的香味都能随风传到整个家属院的各个角落，隔壁家的小孩都馋哭了。

宋雪觉得这个想法很好，也看出丈夫坚定的决心，那她也只能支持，但她还有一个担忧，“从前是大厂里的科长，现在去开小面店，你能受得了？”

“你和女儿不嫌弃我，在我心里就是谁都不嫌弃我。”许向国起身，揽宋雪入怀，“我脚踏实地赚钱，不丢人。我会让你们娘俩跟我过上好日子的。”

宋雪就反手搂住丈夫，“我相信你。”

另一边。甜宝回到卧室，飞扑上床，随手搂住那个和自己一般大小的布娃娃，心里美滋滋的。

她突然想起上辈子的时候，自己调皮捣蛋无恶不作，把这个从小陪着自己直到长大的布娃娃给弄得乱七八糟，剪掉了她的睫毛，把她粉色的头发用彩笔画得五彩斑斓，衣服也是左一洞右一个洞的。其实她倒没有坏心，是想把布娃娃打扮得更美美的，只是小孩子懂什么，结果布娃娃最后成了破败的模样，被妈妈扔到了垃圾场。

而现在，布娃娃还是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甜宝觉得自己又拯救了一个命运，简直满意极了。

“甜宝，刚吃完饭不要立刻就上床！和爸爸妈妈出去散步，在家属院里玩。”宋雪路过卧室门口，看到甜宝在床上打滚，当即板着脸去把甜宝揪了起来。

甜宝就甜腻腻地撒娇，伸手环着宋雪的脖子，“好嘛好嘛，妈妈别生气。”

看着女儿这副缠人的模样，宋雪真是无奈又好笑，牵着她、拉着丈夫，就出了家门。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这是一家三口的日常固定保留项目，不仅可以强健身体，还能通过聊天来维系家人之间的感情。

一路上甜宝都在叽叽喳喳，但许向国和宋雪都很认真在听，并不因她是小孩子而敷衍，等走回到家门口，却发现隔壁新搬来一户人家。

“那不是老郑家吗？”许家和老郑关系一般。老郑是生产车间主管，无论是许向国还是宋雪和他都没什么工作上的往来，本来远亲不如近邻，刚住进来的时候还是有想过和他们家搞好关系的，结果老郑这人抠搜又粗鄙，他们家孩子还欺负过甜宝，更在宋家去食品厂里闹的时候看笑话、火上浇油，几次下来许向国和宋雪便歇了心思，就也面子上敷衍。

隔壁搬家，大院里无所事事的都来凑热闹，见许家还不了解情况，就有人出来八卦。

“老郑让厂里开除了，他觉得没脸，卖了房子搬走了。”

宋雪这下更震惊了，“这么突然？他怎么了？”

大人说话，小孩在场不方便，刚才说话那人就冲甜宝努努嘴，宋雪意会，摇摇甜宝的手，“甜宝去找宁宁姐姐、思念姐姐她们玩好不好呀？”甜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有几个小女孩正在树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