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
人为什么要活着?
这是卿欢第八十一遍问自己这个问题。
在她手边,一张比她脸还要干净的数学卷子正大刺刺地摊在桌子上。而她就维持着这么个一手托腮,一手握笔的深沉姿势,盯着这破玩意儿看了足足仨小时。
愣是一个字没看懂。
看不懂就看不懂吧,反正翻遍整个高一上课本,她大概也找不出几道会做的题。
想通这一点,卿欢心里的烦躁感减退了一些,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盯着那张卷子发呆。
晚上九点三十八分。
教室里弥漫着一股躁动的气息,一帮半大小子老老实实在座位上呆了好几个小时,到这会儿已经彻底坐不住了。翻卷子的,说话的,翘椅子的,敲桌子的,猫着腰吃薯片的,教室后排聚众开黑的,啥声儿都有,引得巡楼老师隔三岔五就得绕上来看他们一眼。
“再忍忍行吗,各位祖宗们,”巡楼的老师很年轻,约莫也就三十出头,靠着教室前门跟他们打商量:“就还剩最后二十多分钟,一咬牙不就挺过去了?”
“咬不动了啊老师。”
底下有人趴桌上嚷嚷:“这都快俩小时了,屁股都坐麻了。”
“坐麻了就坐麻了呗,麻着麻着不就习惯了。”巡楼老师乐了几声,搬个凳子坐门口,靠着那儿玩手机。
下个月市一中有运动会,晚上要彩排。远处操场上的喇叭里放着歌,从《奔跑吧,兄弟》一路切到《义勇军进行曲》。等放到后面,可能是要煽情了,喇叭里又传出首新歌,旋律挺舒缓的。
巡楼的老师也是无聊,边玩手机边跟着哼哼了几声,引得班里一群闲得没事儿干的人顺着他的调调往后接。然后一传十,十传百,等发现收不住的时候,整个高一级部全在唱,声音回荡在教学楼里,都带混响。
那晚的混账事儿,让卿欢所在的高一四十三班在全学校都出了名。打那以后,但凡是违规违纪通报,总少不了他班的名字,就连一向脾气好得跟活菩萨一样的班主任张恒都忍不了了,特地改了节数学课当班会,三令五申让他们收敛。
“我真是求你们了,各位大爷们。”张恒垮着脸站讲台上,好气又好笑地扫一眼底下:“我一月工资本来就没多少,再照这么扣下去,真就只剩一块三毛六了。”
虽说高一开学还没几个星期,但班里学生基本已经跟张恒混得很熟了。一帮皮猴压根不怕他,坐在底下嘻嘻哈哈开他的玩笑:
“那你确实混得不大行啊,老张。”
“是呗,我每月零花都五千呢。”
还有人用胳膊肘捅捅旁边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道:“伏城,你问问你舅,怎么压榨一天到晚就知道压榨咱张老大啊?”
卿欢原本一直低着头玩手,听见这话,跟着大部队一起回头看了一眼。
正对她斜对角的方向,靠教室后门那列的倒数第二排坐了俩男生,一只奶狗一只狼狗,模样都很不错。被叫做伏城的,就是那只长得凶点儿的狗。
此时那只狗正翘着凳子靠在后排,校服外套脱了随手一团,扔桌上。背抵着身后的柜子,一副没骨头的懒样。
张恒好笑地指指他:“好好坐,看你俩把后排柜子推哪儿去了。”
伏城应一声,过两秒,才慢悠悠坐直了身子。
他俩前排坐着几个女孩儿,偷偷回头看他们一眼,伏城跟她俩对上眼,挑挑眉,冲人家笑了下。俩女孩儿又齐刷刷转回去了。
“伏城。”老班儿又喊一声。
少年耸耸肩,还挺无奈:“哎,知道了。”
一个安分了,另一个又开始作。
脚往桌杠上一踩,侧趴在桌上逗过道另一头的小姑娘,惹来张恒第二声无奈地骂:“李尚禹!还有你!”
班里人都笑了。
长得帅的男生在哪儿都吃香,尤其是初高中这个阶段。
打那哥俩头回踏进教室门开始,关于他俩的事迹就在班里传开了。李尚禹老爹是开矿的,他家在山西有矿场。伏城老爹是政府的机关要员,亲舅是市一中的现任校长。
其实类似这样的出身他班还有挺多,粗略估计,约么得有三分之一是这种身家背景的。这在年年升学率拔头筹的市一中不算稀奇,但一帮二世祖全聚在一个班里就显得比较奇葩了。就连年纪主任有次组织开大会的时候,都忍不住拍着张恒的肩膀感慨:“老张啊,你班简直是一屋子关系户啊。”
张恒笑笑,跟着开玩笑:“谁说不是呢,就我一个良民。”
关系户们虽然难管了点,也有关系户的好处。
不管他们闹得再离谱,学校里的老师其实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会真跟他们计较这些。左右就是皮了点儿,不耽误成绩就行。但不计较也得有个度,一旦越了界,那可就得另说了。
周三下午,下了第二节课,教语文的老太太夹着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