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丽娘……”
山中的茅屋不知废弃了多久,屋子摇摇欲坠,里头却已经铺上了崭新的床褥,地面也好似被打扫过了。一只白皙的手捉上少年人的黑发,小小野蜂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野蜂被捻下,少年人眼前蒙了一层白纱。
他的面容并不懵懂,乃是一副英气清秀的面貌,然而此刻微微蹙眉,像有什么烦恼在心上。
丽娘唤了他一声。陆午回过头来,被她牵进了屋子里,桌上摆了饭菜,他看不见,有些不知所措地坐着。丽娘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饭在他嘴边,陆午张开嘴咀嚼,他吃饭的样子也颇有规矩,无声无息,吃相优雅。丽娘看着陆午,脸上忍不住微微一笑。
过了许久,终于喂完了饭,一个身影走了进来。乃是个面色虚浮的中年男子,动作十分僵硬,抬手撤下了桌上吃剩的饭菜。
丽娘没有看他,男子动作慢吞吞的,却是一直不肯出去。等到丽娘发现这男子原来是在瞪陆午时,转过了头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
男子被她目光所慑,这才回身出去了。
木然地把碗丢进盆里,一个形销骨立的老叟在旁边,手里拿着扫帚一下一下扫地。老叟身后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妇慢慢过来,蹲在地上一只只地把碗洗了。
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丽娘似乎都不曾注意。她眼里仿佛只有这个少年。少年对于旁边的一切反应迟钝,很久之后才问,“天黑了吗?”
丽娘微笑,她是个秀婉的妇人,此刻的打扮亦是规规矩矩的,只是手中拿着一张帕子擦了擦陆午额头,她对他道,“太热了,不如把这东西取下来。”她说的是蒙在陆午眼睛上的白纱。
陆午想了一想,轻轻摇头。他说,“我眼睛坏了。”
他不光是眼睛坏了,脑子仿佛还总是忘事,丽娘在旁边安慰他,“不要紧。”伸手将他眼上的纱布解了下来,少年抬起一双分明的眸子,他的眼睛漂亮,可眸中却似覆了一层浅翳。
丽娘嘴唇微微吹了吹,笑容在脸上愈发地弥漫。
也是在山中,一棵老树底下,地面燃起了一堆火。天将晚了,师妹蹲在柴火边,守着一个咕噜冒热气的罐子。罐子还是七师兄带出来的,人活着免不了要填饱肚子,此刻罐里煮了小米,放得挺多,小米粥逐渐浓稠,花铃在自己的小包里翻找,她记得自己带了些糖,可翻来翻去却是找不到了。
这时七师兄洒了一点盐在罐子里,对着师妹道,“夜里有老鼠,多半把你的糖偷走了。”
什么!有老鼠!花铃僵在了原地,这两天他们无处可归,在外头东躲西藏,晚上没地方睡,在林子里找了个平整的地方铺了层薄薄的毯子就躺下了。自然不能全部睡着,万一有野兽出没可是不妙。虽说桃溪附近没听说有大猫,可余鸣和唐枕还是轮换着守夜。
师兄守前半夜,可往往余鸣一觉醒来已是大半夜过去了,眼看着天蒙蒙亮,他挎着脸质问师兄,怎么不叫醒他——
唐枕一夜不睡,闻言就半阖着眼睛回答他,“叫了。”
叫了,没叫醒……,索性就他一个人守算了。花铃在旁边目不转睛盯着罐子,可竖着两只耳朵,她心想七师兄可真是能睡,连师兄都叫不醒他。
心里鸣了一番不平,小米粥大约是煮好了,从布兜里掏出几个木碗,一个人分了一碗糊糊的米粥。
火力不受控,底下居然煮糊了。花铃抿着嘴,心虚似的望了眼那碗糊的,只见师兄端了过去,吹了吹热气就慢慢喝了起来。
……她又在心里怪东怪西,想上去把那碗糊的抢回来,可瞥着余师兄在旁,遂打消了这番偏心的举动。
唐枕几口喝完了糊粥,便开始踱着步掐算,他在另一块地走动,花铃见了,好奇地望过去,心想师兄这是在干什么。余鸣见了,悄悄对花铃道,“师兄准是在算老五在哪儿。”
算陆师兄?花铃眼神亮了起来,她不会什么道术,可隐约看得出师兄仿佛是对着北斗的方向掐算。过了好一会儿,他回了来,花铃还没开口,余鸣已是率先发问。
“师兄,算到了吗?”
唐枕露出了个不置可否的神色,没有多说。眼看又是一夜,余鸣拾了些柴火,准备夜里烧,火堆后是棵大榕树,今夜月色比不了前日,天一黑花铃便怕,不自觉地挪到了师兄身边去。
师兄看了她一眼,他神情没有什么意味,只是不经意多向她看了一眼,花铃便是抿嘴笑了笑,仿佛觉得师兄可能觉得她挨得太近。遂想往外让一让。孰料师兄动嘴,却是对她说道,“过来些,不碍事。”反正他也不睡,坐一整夜怎么坐都是无妨。
花铃便把毯子推过去了一点,仰倒在毯子上,她用自己的小包裹当作枕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向上瞅了瞅,正好瞅见她师兄端然坐着的姿态。仿佛看见了一尊保护神一样,她安心地把眼睛闭上了。
另一旁,余鸣却是暗暗地掐了掐自己,他一定不能睡死了,这两天都是师兄守夜,师兄又不是铁打的,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