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田妈两只手兜在袄袖子里,坐在门口的石墩子上等责初,等的瞌睡上来,又被一阵冷风给吹走了。
车灯先拐了个弯进来,田妈见了光亮,忙起身下了台阶等着车子开进来。责初从车上下来,田妈半个身子趴进去给她拿包,边拿边说:“小姐上哪儿去了?不回来吃饭也不打个电话来,叫老太太等了好久呢。”
副座上下来的高鞍站在车门边,抬手小声与半个身子探进车子的田妈说:“给少夫人准备晚餐。”
“还没吃?”田妈一惊一乍的,爬下车追上责初问:“小姐怎么还没吃饭呢?”
责初怕她啰嗦,就说:“你随便弄些吃的送到我房里来吧。”
田妈去厨房叫人煮了碗瘦肉猪肝粥端到责初房里,见她脱了鞋闭眼靠在床头。
责初闻见味道,睁开眼说:“放那儿吧,我一会儿吃。”
田妈见她兴致不高的样子,走过去问:“是不是学校工作太忙,累着了?”
责初点了点头。
田妈一问是工作上的事儿,觉着也不懂,就没想再多嘴,转身却见责初一只脚踝又红又肿的,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上前去察看:“啊呀,这脚脖子怎么肿成这样了!”
责初听她一叫,心烦的很,扯了边上的被子往腿上一盖,说:“白天踩高跟儿鞋路走多了,休息一晚便好了。”
田妈一脸不放心说:“叫医生来看一看吧。”
“什么事儿就又犯得着叫医生了。”责初说完,又怕田妈不放心去惊动老太太,于是补了句,“你拿个冰袋上来吧。”
田妈下楼取了冰袋,来的时候手上还捏着个信封。
责初见了问:“手上拿着什么东西?”
“今天邮差送来的,也不晓得是谁寄的,上头写着洋文,家里人没个认识,老太太说给小姐瞧一瞧,指不定就是寄给小姐的。”田妈把信封递给责初,拿了条毛巾裹着冰袋轻轻地放在她红肿的脚踝上。
责初接过信封正反看了看,上面盖着顶荆的邮戳,却未写地址和收信人,只封口处棕红色的火漆封缄边用德文写着“尤利特”。责初一边撕开封口漆,一边说:“应该是雷娅写来的。”
田妈用手背试了试冰袋的温度,问了句:“疼不疼?”
责初摇摇头,把信封里的一张二折信纸取出来摊开看,田妈好奇,凑过头瞄了一眼,见方方正正一张白纸上就写了短短一句洋文,笑说:“就一句话,不是叫人打个电话来说的好。”
责初盯着信纸上的字看了好久,田妈觉着奇怪,忍不住问:“尤小姐纸上说什么?”
“没什么。”责初面无表情地把信纸折好放回去,将信封给到田妈面前,说,“你去书房看看有没有差不多的火漆印,再捡条红色的火漆,照原先这样封好,明天交给高副官。”
田妈听着糊涂,问:“写着什么东西要交给高副官?”
责初随口编了谎糊弄过去说:“是公事,为掩人耳目才写了德文以尤利特的名义送过来。”
田妈深信不疑,“哦”了一声。责初往前一趴,拿过她手里的冰袋,说:“你去弄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田妈拿了信封,嘱咐她说:“过半个时辰就拿起来歇一歇再敷。”
田妈虽然不算心细,但责初的事她一向跟刻在心里似的,第二天早上提了双平底鞋过来,说:“小姐今儿就别穿高跟鞋了,这洋人的高跟鞋和咱花盆底可不一样,一双脚成天这么弓着怎么受得了。”
责初动了动脚踝,觉着已不似昨晚那么疼痛,把脚套进田妈拿过来的鞋子里,说:“昨天拿来的信件,今儿别忘了交给高副官。”
“记着呢。”田妈说,“都封好了,瞧着同拿来时候没两样的。”
“那便好。”责初起身去洗漱,田妈跟在她身后问:“我看小姐眼睛怎么肿了,昨晚没休息好吗?是不是脚疼的厉害?要不今儿就别去上班了,打个电话同学校里说一声。”
责初走到镜子前,田妈已经将牙膏挤好搁在杯子上,她拿起牙刷又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瞧了瞧,说:“睡前喝了点水,你别大惊小怪的。”
田妈说:“我去拿杯盐水来小姐敷一敷,消肿很快的。”
责初回头叫住她说:“要来不及了,帮我冲一杯黑咖啡装保温杯里就行,我路上喝。”
喝咖啡消肿这个法子是她在海德堡的时候学来的,效果是立竿见影,只是这不加奶不加糖的纯咖啡实在苦的叫人难以下咽,责初喝了两口便难受作罢,直到下午眼睛才褪了肿。
学校给系里拨的款下来了,责初跑了一趟财务,回来的时候办公室的老师和她说:“刚才律例学系的孔老师来找你,让你回来了就去格物楼的教师休息室找她一趟。”
“我知道了,谢谢。”责初放了财务单子,看了眼墙上的钟,就往格物楼去。
孔由艾正在休息室里为几个学生解答疑问,见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