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彼端(3)
在看见林兹的那一刻,弗洛尔没有立即出声喊他。
出于谨慎,她的脚下骤然一滞,并没有彻底绕出公寓楼的拐角。顺着林兹抬头的角度望了过去,她立即就注意到了站在林兹面向的那幢公寓楼上的一个人影。
在林兹面前的那幢公寓楼高处的室外走廊上,有一个穿着一身黑衣,倚着走廊护墙静静伫立的女人。旁边一扇半开的门扉透出了隐约的光亮,映照着她的身影。
弗洛尔原以为这片颓圮的公寓区已遭废弃,因为一路行来,四下却皆是阒寂无声,房屋中也不见一点光亮。但林兹的现身和楼上女人的存在令她改变了想法。从她的角度看,这两人显然正在隔着几层楼上演深情对视的戏码。原来林兹专程从苍鹭街跑到这儿来,只是为了与他的情人见面?弗洛尔顿时感到大失所望。
之后,她眯起了眼睛,悄悄地打量着走廊上的黑衣女人。她的身材纤细苗条,想必容貌也不会逊色多少。原来这位行为懒散、不修边幅的伊努赛尔巡卫长也会有女人喜欢。弗洛尔扒拉着墙壁,胡思乱想了起来,同时忽然感到了一阵突如其来的恼怒。哈,当她被气势汹汹的葛兰迪巡卫长通知要写一堆年度报告这种麻烦事时,林兹居然在忙着讨好他的情人?
该转身离开吗?弗洛尔不太甘心地想道。但败坏他人好事又绝非她之所愿。那还是走吧,等明天再和林兹算账。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唉,谁让我是个宽容的人呢?于是,弗洛尔准备转身离去——
等等。她的直觉迅速地说道。有什么不对劲。弗洛尔动作一僵,目光从林兹的身上缓缓下移。其实在那样微弱的光线下,她只能看见林兹的小半边侧脸与笼罩在灌木投下的阴影中的一整个黑色的轮廓。而随着视线的移动,她看见他的手上似乎拿着什么东西。
弗洛尔眨了眨眼,怀疑那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即使表现得再如何懒散,林兹也终归是维序局的一名双剑巡卫长。而且还显然是个好人。她在心中补充道,一阵寒意从脚底迅速地攀上了她的脊背。所以他应该不会——
公寓楼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响动,令弗洛尔不由再度抬眼望了过去,发现黑衣女人已经返回了屋内。房间中的亮光在她打开门的那一刻倾泻了出来,短暂地照亮了女人的背影。那一刻,弗洛尔的脑海中似乎划过了一道明悟的闪电——自始自终,那女人都是背对着那道护墙的。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深情对视”!
接着,林兹迈开了脚步,朝女人所在的那幢公寓楼匆匆走去,手上拿着的东西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弗洛尔瞳孔一缩。那看上去……不,应该就是某种利器。
不会吧。弗洛尔想,紧紧地抿起了双唇。但我其实并不了解林兹,不是吗?她反问自己。想想吧,他刚才一直都在窥视楼上的那个女人,手中还拿着某种尖锐的东西。刀,还是匕首?弗洛尔无法确定。
如果他真要袭击她该怎么办?弗洛尔似乎听见了自己迅速加快的心跳。林兹消失了整整两天。说不定在这两天,他都一直在偷窥这个女人,观察她的动向,以便确定合适下手的时机?可是为什么?是为情所困,还是另有恩怨?但无论如何,她都无法对此事坐视不管。
如果林兹要对那个女人下手,我就得阻止他。弗洛尔清晰地想道。血液随她心跳的加速渐渐沸腾。在钟塔区维序局的问讯室里,她见识过林兹的力量。他虽然看似瘦弱,却能够轻易地将体格比他壮实许多的葛兰迪巡卫长推出门外。身为先天力气本就弱于同重量级男性的女性,她知道自己显然无法在这一方面与林兹抗衡。
但无分男女,无论力气大小,人终究只是血肉之躯。弗洛尔将手伸入了她一直紧攥着的手提包,摸向了那个被刻意做成假口袋模样,实则比看上去要深得多的夹层,然后握住了一件冰冷的金属。一件趁手的工具——譬如说一把小小的□□,便能将绝对的力量差距无限地缩短,人类的造物真是神奇。
握紧了手提包中的武器,她拔腿就向那幢公寓楼冲去,不顾是否会暴露自己。而林兹的身影已经迅速地消失在了公寓楼中。
不到万不得已,弗洛尔不想伤害林兹。但如果他真的打算伤害一个柔弱的女人——弗洛尔从来都不是什么圣人,但对弱者的暴行是她无法容忍的。起码不能发生在她有能力阻止的时候。
三楼,那女人住在三楼。弗洛尔在黑暗的楼梯间里摸索,小心地数着层数。林兹似乎已经到楼上去了。灌满寒气的鞋子冰冷沉重。快点,她得再跑快一点。如果事态还能挽回的话,弗洛尔希望自己能劝说林兹放弃不该有的想法。
迅速地登上公寓三楼的平台后,弗洛尔从光线暗淡的楼梯间里向走廊张望,却没有看见任何人影。她没有听见砸门声、开门声或是叫喊声,所以林兹不可能已经进了那女人的屋子。
那么他在哪里?弗洛尔紧张地扫视着走廊两边。没有人,没有声音。但她明明看见他上楼了。
就在弗洛尔茫然四顾的这一刻,一阵冰凉的触感骤然贴上了她的脖颈。她所能及时做出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