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彼端（3）

反应就是向另一侧微微转头，而后余光就瞥见了一张突然探到她肩头的，在如斯微弱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僵硬的脸庞。

“你在找我吗？”在她身后，林兹·伊努赛尔幽幽地问道。

恐惧亦为勇气之源。

尽管这条道理并非适用于所有人，但起码在弗洛尔的身上，它还是得到了一定的体现。在黑沉沉的楼梯间里，感受着脖颈上的一片冰凉，她没有惊呼，也没有尖叫，只是攥紧了手提包，轻轻地叹了口气。别慌。弗洛尔冷静地想道。她不能流露出任何的软弱。“你来这儿……”你来这儿干什么？她原本打算这样问他。

但在弗洛尔刚刚吐露出这句话开头的几个字时，站在她身后的林兹就伸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拉着她猛然向后退去，颈间冰凉的触感也在同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那不过是她的错觉。

弗洛尔下意识地挣扎了起来，空出不用拿着手提包的另一只手向上挥去，企图给林兹的下巴来一记肘击。但他灵活地躲避了她的攻击，又抓住她的手压在身前，迫使她整个人紧紧地贴在了他的身上。

“唔、唔唔。”弗洛尔发出了一阵愤怒的咕哝。别碰我！上回她就发现了，这家伙的肋骨相当硌人。她的背上肯定会撞出一大片淤青。

“安静点，沃恩。”在他们终于停止移动之后，她听见林兹在自己的耳旁用气声说道。而在他刚刚开口的时刻，弗洛尔就已经在他的手掌下艰难地张开了嘴，然后用尽全力一口咬上了他的手，齿间顿时尝到了鲜血的味道。

林兹发出了一声闷哼，却仍旧紧紧地捂着弗洛尔的嘴，发出了“嘘”的一声。他显然认出了她，又似乎并不打算对她采取除了压制住她之外更为粗暴的举动。但这已经很过分了。弗洛尔愤愤地想道。

但她也忽然意识到，如果林兹来这儿真的是为了袭击她刚才看到的那个女人，那么刚才在她反应过来之前，他完全可以用那把利器割断她的喉咙——她贸然插手此事，已经成为了一名能够指证他可能犯下的罪行的目击者。但他却没有那样做。这意味着她误解了他吗？思绪变幻万千，弗洛尔犹豫着松开了嘴，没有立即将未被束缚的那只手从手提包中移出。

发觉她的身体放松了一些，林兹似乎也松了口气。但他并没有放开弗洛尔，而是维持着那个近乎于紧紧地环抱着她的姿势，重新迈开了脚步。弗洛尔的脚再度踩上了一级坚实的台阶，然后是另一级。她立即意识到，他们正在缓缓下楼。她紧贴着林兹，林兹则紧贴着墙壁，一寸一寸地往下挪去。弗洛尔不知道他到底在玩什么把戏。他就像……在躲避着什么一样？

够了。弗洛尔想，不愿再被他戏耍下去。她得想办法挣脱他。在她的上半身被林兹完全制住的情形下，狠狠地跺他一脚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但在这个念头付诸实践之前，她又突然感到了一阵莫名的犹豫。现在他们大概已经下到了那个位于公寓楼的第三层与第二层之间的平台上。一股冷风从高处吹来，准确地钻进了弗洛尔的领口，令她不禁再度留意到了鞋底的冰冷。

弗洛尔并不畏惧黑暗。然而，当她移动眼珠，望向冷风吹来的方向时，某种东西……某种她说不好是什么的东西在深黯处一闪而过。楼梯间里的空气似乎在瞬间变得粘腻僵冷了起来。她似乎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

“别看那边。”林兹突然低声开口，令弗洛尔骤然一惊，下意识地收回了目光。什么？发生了什么？她想开口问他，嘴却被林兹捂得更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