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彼端(16)
繁琐与歧义众多而著称。因此,由于没有上下文的照应,跟在“探究”之后的那个词语既可以被简单地译为“错误的讯息”,也可以被理解为“愚人的智识”、“危险的漩涡”或“倒错的棋局”。
反正不是什么好事。弗洛尔想道。结合她近日所经历的种种与手中这本小册子上的其他内容,如果按照第一种含义来理解,她对这一切诡谲之事的探究,包括阅读林兹给她的这本小册子这一行为本身,似乎恰恰符合这一定义。
倘若悬于头顶的利刃足够多的话,似乎也就算不上什么威胁了。弗洛尔自嘲地想道,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小册子再度翻回了封面。勿听、勿看、切勿诵名、切勿……她回忆着纸上的内容,检验着自己的背诵效率。尽管她或许已经违背了这些准则中的一到两条,但记住它们显然总比不记住要好。在面对未知的危险时,她需要做好自己所能做的一切准备。无论那些准备最终是否能够派上用场。
于是,在确定自己已经完全记住了那些准则之后,弗洛尔就离开了那把椅子,再度走向了那面布满林兹的手书的墙壁。杜尔歌林德。库默-伊西斯。肇端。林兹·伊努赛尔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疑问在她的心中犹如杂草般疯长。
但在听见林兹打开他先前锁上的房间门所发出的响动,从而再度转身,与那双波澜不惊的深棕色眼眸对视之后,弗洛尔只是挑选了排在她心中所列出的那串长长的疑问清单末尾的一个不那么重要的问题:“‘普尔’是谁?”开口的同时,她扬了扬仍被自己抓在手中的那本小册子。
“一个我曾经认识的人。”林兹答道,语气轻描淡写,嘴角的肌肉却不自然地颤抖了一下。弗洛尔敏锐地察觉了不对。
“发生了什么?”她问,有些迟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小册子上的那片可疑的污迹,“他还活着吗?”
“不。”
弗洛尔得到了一个几乎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的答案,但她并不为此感到高兴。发生在这本小册子的作者身上的事也很可能发生在她的身上。“我很抱歉。”她真诚地说道,为普尔,为林兹,也为她自己感到了短暂的悲哀。
林兹点了点头,显然并不想谈论亡友的遭遇。“记住那些告诫了吗?”他问道,露出了一副似乎想要考验弗洛尔的表情。
“当然。”弗洛尔说,“不过,如果我理解的没错的话,我们似乎已经违反了其中的一些?”
林兹瞥了她一眼,自顾自地朝她伸出了手,示意她将那本作者署名为“普尔”的小册子交还给他。“没错。”他说,“违反‘告诫’,接触那些不应存在于此世之物的次数越多,我们距离世界的另一面就越近。现在,你大概是往那一边踏进了小半只脚,而我……呵呵,大概是已经被吞掉了半个人的程度?”他讽刺地笑了笑,又忽然冲弗洛尔眨了眨眼,补充道:“不过,这倒并不意味着我会先于你而死去。”
“毕竟,有的人比如我,能在成为被捕猎的倒霉家伙之后坚持数年,甚至十数年或数十年,这并不是没有可能。而有的人却连一个月都坚持不到就发疯或暴毙身亡了,最短的记录我记得似乎是两天。恭喜你,弗洛尔,算算日子,今天是你跨越那条界线之后的第三天,你已经超过那个可怜人了。当然了,这显然主要得归功于我。”
弗洛尔难以反驳。“是是是,您说得对,长官。”她郁闷地说道,将那本小册子还给了林兹,然后果断地转移了话题,“那么,我们现在还要做什么吗?”
如果林兹只是想让她知晓那些“告诫”而已,那么他为什么不直接将那本小册子拿到维序局给她了事?即使是为了避人耳目,他似乎也没有将弗洛尔邀来自己住所的必要。
将那本小册子再度塞回了桌上的杂物堆里,林兹走向了离主卧最远的那间客房。
“跟我来。”他随意地吩咐道。不太情愿却又心怀好奇地,弗洛尔跟了过去,看着他推开了虚掩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