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代管家
鲁班公司的情绪管理功能的确强大,尽管我在之后的一个星期还对那次挨打心有余悸,但身上却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在挨打的第二天,我其实偷偷盼望过社区的工作人员,如果鲁班公司的发言人说的是实话,只要检测到儿童被施加了超过六级的疼痛,就会有人上门干预。
然而根本没人过来。
后来我才从猪刀子的口中知道,妈妈当时吸附在它身上的装置是一个非法的警报拦截器,就算疼痛超过十级,也不会上报社区。
猪脑子倒是对耐痛教育很感兴趣,还详细地询问了我妈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施行这种教育方法的。
“大概从她跟爸爸离婚开始吧。”我的记忆有些模糊了,那个时候我才四五岁。
“除了挨打还有别的方法吗?”它更加好奇了。
“双手握冰站一小时,冬天穿着单衣在室外待着,夏天去日头底下暴晒……这些都还好,没有那么疼。”
它沉默了,许久才继续开口:“经受过这些的痛苦,将来就能成为优秀的人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是真的不知道。
“可能会吧,至少妈妈是那样觉得的。她说一个人的承受能力越强,遇到事情就能受得住。学习很枯燥,但一想到曾经吃过那么多的苦,对比之下也就不会觉得枯燥了。”我迟疑了一会,小声说道:“不过我还是觉得学习很枯燥,可能我吃的苦不够多……”
“这是打着教育孩子的名号虐待儿童。”
它突然蹦出的这句话吓了我一跳,幸亏妈妈又去学校开会了。
“你千万别跟妈妈这样说,她……她应该也是为了我好,她是我妈妈……”
这话我说得实在心虚,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可她有把你当作女儿对待吗?”
我沉默了。
但如果我出了这个家,又能到哪里去呢。
“你今天为什么突然说这些。”我抬头看着猪脑子,觉得它似乎变了好多,之前它从来不会主动说那么多话。
“我只是觉得,有些事情是不对的。”它很快打开全息电视,调到讯芒新闻频道。“先不说这些,今天是周六,你该写观后感了。”
画面里出现的又是鲁班公司的记者会,想来是上一场没有平息社会上出现的争议。
那名女记者找到了更多的证据,举着好些仿生人被执行情绪管理后浑身抽搐的照片在那里据理力争,又有几名记者拿出仿生人逃离住家的证据,指责鲁班公司恶意销毁并隐瞒产生自我意识的仿生管家。
“原来不是个例啊……”看见这一场景的猪脑子忽然喃喃自语。
我当即想起它挨打后双手颤抖的样子,好像那会它也感同身受一样。
难道那不是我的幻觉?难道它当时也这么痛苦?
如果确实如此,它也太可怜了,它从来都没有做错过什么,何必承受这样的疼痛。
没等我回过神来,全息门铃突然投射出画面,两张陌生的面孔微笑着询问道:“你好,我们是社区的工作人员,请问有人在家吗?”
我激动得跳了起来,但很快又很是担忧。
如果他们问我妈妈有没有虐待我,我该怎么说?如果说了实话,我将来会被送去哪里?
我顿时犹豫了,前去开门的脚步变得拖沓。我有点不想让他们进来了,可没想到猪脑子却不经我的同意便开了门。
“你是承承吧?”领头的阿姨温和地对我说,另一名年轻的叔叔也冲我笑了笑。
我点了点头,请他们进来,让猪脑子给他们倒上两杯水。
阿姨迅速扫了周围一眼:“你妈妈今天不在家吗?”
“她去学校开会了,要晚上才能回来。”
阿姨“哦”了一声,转头盯着猪脑子,眼神落在它脖子间的儿童感应器上,似乎若有所思。很快,她扭过头来,笑着对我说:“承承,我是社区的陈阿姨,这位是张叔叔,我们有几个问题想单独问问你,行吗?”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便让猪脑子先去我房间里待一会。
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三人,阿姨的笑容里渐渐浮现一丝严肃,她示意叔叔启动录像设备,和善地对我说:“承承,我们一周前收到过一个奇怪的信号,想跟你单独核实一下。你不用担心,这次的对话是保密的,我们不会告诉你妈妈,希望你能够说实话,好吗?”
我点了点头。
“上周日晚上6点左右,你跟妈妈都在家吗?”
“在的。”
“当时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吗?比如吵嘴之类的。”
“……没有。”
“你妈妈有对你执行情绪管理功能吗?”
我紧张地咽了下口水,阿姨还是微笑着,叔叔看着也那么温和,在这样善解人意的面容前,我却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