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熟
这个年纪没几个会紧嘴的人,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本来还是客观事实客观陈述,可好死不死的这事儿传到了那碎嘴子的许言耳朵里。到他嘴里的新鲜事儿想原封不动的再吐出去?没这个道理!
这本来就是一场误会,最后却被人添油加醋成了离谱的断袖癖好。可这事儿要是摊别人身上,最后也未必见得荒唐,偏偏主角是萧也韫。
想当初他刚到这学府,几乎所有姑娘们可都是对他许过芳心,可哪个不是被他一盆冷水灌蔫了情花?知道的是明白他萧也韫志气高,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萧也韫对女人没兴趣,有什么断袖之癖,而今日这份八卦到了嘴里,竟尝出几分道理来。
就这荒唐事,最后居然传到了台上杨先生的耳朵里。杨先生眉毛抖得像筛糠,压了压脾气,“安静!时间留给你们,是让你们荒废说闲的吗?”杨先生见台下顿时一片死寂,“萧也韫,你跟我来。”
萧也韫跟江楚坐在后面,听不见前面的人都在议论什么,还胳膊短脖子长的摸不着头脑,跟着杨先生一块出去了。江楚目送萧也韫出去,没一会就又把黑着脸的萧也韫目接了回来。他见萧也韫不说话,这才发现似乎整个学堂的人都在看着他俩。
……
山上的斋舍后,有一条僻静山路,一直沿着而上,有一间木屋,四面开敞,陈设简单,唯有些素纱挂下来,随着山风晃荡。
这地方不是当初跟着学府一起建的,似乎很早便在了,这么久,没有学生来过,只有萧也韫常常来此静心,因此这木屋也自然被他打扫了干净,笔墨纸砚样样不缺。
“江楚,笔。”、“江楚,纸。”、“江楚,帮我研墨。”
江楚帮萧也韫准备好东西,屁股倚着桌边,贴在萧也韫身边,侧弯下身,看着萧也韫写着什么,“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笑问)也韫,你抄录这个做什么?”
“你还好意思笑,要不是因为你,我会在这里抄这个?杨先生逮着我一顿说教,他老人家急着办事,连给我解释的机会都没有。”萧也韫看着凑自己这么近的江楚,“你坐那边些,省的再被人传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黎江楚跟着他走了一路,路上七七八八的口舌也让他大概知道了些事情原委。可他却挑挑眉,反而又凑近了些,“(不情不愿)啊,可是他们那么说了,我坐远了岂不生分?”
“你还说!”萧也韫用笔尾轻轻向江楚手面敲去,幽叹摇了头。可他没写两个字,像是想起了什么,搁下了笔,“江楚,你过来。”
“怎么了良人?”
“……”萧也韫斜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你,和南姑娘有什么事么?”
江楚那一脸欠样一听这话,瞬间卸了笑容换上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仿佛又变回了昨夜那个沉郁到寒似铁的人,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沉默。
萧也韫知道江楚平日一直带着不羁与清狂,可昨夜他才明白,那些下面有时候就像一口井,看得见里面有水,但你永远不知道到底有多深。
“为什么这么问?”江楚问。
“今大早南姑娘找过我。”
“……她说什么了?”
“她问我,问我……你是不是对她有偏见。”
江楚眼睛晃了晃,随而又平静下去,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张白纸,可他根本不知道拿它做什么,“你怎么说?”
“我说,‘他说你很美,大雅得体。’。”
江楚沉默了很久,脑子里是错综复杂的线,怎么挑都挑不明白,他又把手里的宣纸放下,“她,还有问别的吗?”
“没有。”萧也韫看着他的反应,但他什么都没看出来,只说提起笔,边写边道:“越强硬的人往往越脆弱,而且越明朗的人也许……才是最孤寂的人。”他看向江楚,“你和她不同却又莫名契合。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你们很般配。”
他看着江楚的眼睛认真道:“若真有意便试试。要是放了手错过了,会后悔一辈子。”
江楚还是闷不作声,直到萧也韫这边都抄完四五页了,突然出声:“要不我来写吧,你是因我受累的。”
萧也韫愣住了,他没想到这混蛋还有良心,那怎么能放过,直接把笔搁到他手里,起身恭恭敬敬的请他入座。
结果江楚写完第一个字就后悔了。萧也韫惯写隶变来的楷书,而且笔笔分明锋锐,江楚写惯了行楷,不勾连几笔他难受,但是自己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能反悔,于是给萧也韫送了一页——飞龙走蛇!
萧也韫看得眉头恨不能在一起缠绵一生,他知道江楚不是写不好字,相反,江楚的行楷写的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人的都漂亮——当然那些真正的大家除外。江楚不过是在用这一页的鬼画符写给他六个大字“老!子!不!想!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