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契阔

“还你。”

她愣了愣，“为什么？你知道我要……”下半句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只觉如鲠在喉。

“你要杀我。”顾惊鸿说的很平淡，色彩浓艳到极致的眉眼和大红喜服此刻不知为何在她淡淡的微笑里只衬得她如同仁慈而包容的菩萨，她喉头滚动，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喑哑，“我们以前见过吗？”

芝枝不知怎么回答，知道顾惊鸿在问她想杀她的原因，两个从来没见过的人何来如此的深仇大恨呢。她紧紧咬着牙，眼泪默默从眼角落下，脸颊落下一阵温热，“因为你是魔女。”

她自己先承受不住，崩溃般对她说，“就因为你是魔女！是无恶不作世人憎恨的那一个！”

“哦……”

“是，我是魔女，所以世人皆得而诛之。”顾惊鸿仰起头闭上眼睛，“那来吧。”

“什……什么？”

“杀了我吧，希望你余生能因此得到解脱。还有，待会儿下手的时候利落点，不要抖。”她叹息一般承认，“我这一生，好像已经够痛了。”她几乎从未说过有多苦，但世道于她而言总是太过苛刻，哪怕是让她苟延残喘都觉得仁慈。

刀从手中掉落，留下一阵刺耳的声音，芝枝在她坦荡荡的目光里落荒而逃。

从那时起芝枝突然发觉自己并不适合做一个冷心冷情的人，她总是能共情别人的悲哀，所以她越发觉得顾惊鸿身上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换言之，她不只从恨顾惊鸿的人嘴里了解她。

如果那时，她那一刀也刺了下去。或许不能彻底杀死顾惊鸿。但是那样做，在万千刺向顾惊鸿的刀里就有她做助威者，这和凌寒那样藐视生灵的人相比又有什么区别。

她决心调查清楚事情始末。

她的时间并不多，毕竟每一刻于顾惊鸿而言都是折磨，熬不熬得住还是一回事。

想弄清楚一个凡人的过往于神仙而言并不难，她仅仅花了几个时辰便了解了这个凡间女子短短的半生时光，其实想要查明顾惊鸿有没有作恶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可正是因为他们的死板与偏见才导致她蒙冤。纵使看见了，也没有人愿意信。

她懵懵懂懂中无意参破了苏牧远不杀顾惊鸿的缘由。

他们还在乎自己的声誉，他们在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或者说是借口。

顾惊鸿并不坏，相反，她侠肝义胆，有一颗济世心肠，心魔在她身上几乎没发挥过多少作用，她的一身戾气早就在好友的爱与包容中消失殆尽。

可是，那仍旧不妨碍众人推动着她走向穷途末路，用言语，用刀剑。

就像方才的她一样。

像所有被仇恨蒙蔽双眼的人所做的一样。

顾惊鸿只是一个凡间女子，一个凡人于神仙而言无足轻重，死了便是死了，即使魂飞魄散再无转世轮回，也不过是消失了一个灵魂，尽管它如何炽热滚烫、如何温柔善良。

可是神仙不就应该爱世人吗，她们因为百年前的那场战争不自觉的沦为了仇恨的傀儡，谁能说凌寒的心魔没有同样留在他们心中，成为他们一生的芥蒂？心魔不仅仅是她的，也是带有偏见与怨恨的所有不得解脱的人们的。

芝枝幡然醒悟过来，她决定要为这个凡人女子做最后一点事情。

……

顾惊鸿不知道在天牢里呆了多久，这里昼夜不分，几日过去便如同百年。

她浑身痛极了，大脑一片混沌，耳边也嗡嗡作响，不过还是捕捉到了一些声音。

“现在不杀自然是因为留着还有用。”

“她已经被折磨的半死不活如今还有何用呢？”她听出这是昨天那个女子的声音。

“告诉你也无妨。我们已经设下了埋伏只待她那个心上人自投罗网，她那个夫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留在世上徒增祸端，我们不仅要杀，还要她亲眼看着他死，让她也试试失去挚爱、失去家人是何等滋味！”

顾惊鸿心里咯噔一下，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景从……

“你们！”她突然出声。

“你们答应过我放过所有人的。”转而扯着嗓子近乎咆哮，喉间尝到了血腥味。

朔衡挑了挑眉，稀奇的看向她，似乎有些意外，“醒了啊？方才的话都听到了吧。不过无所谓，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他心情似乎格外好，也不再做甚伪装，得意的告诉顾惊鸿，“我便是不遵守约定，你又待如何？”

她沉默了一瞬突然笑了起来，目光阴鸷，带着恨与怨气，“我早就应该看透的……你们不过是一群满口虚假的仁义道德的伪君子！这天界才是九天之中最为肮脏恶心的地方！”

“随你怎么骂，很快你就能和自己的伴侣团聚了。”

“骂？我不过在陈述事实而已罢了！几年前你和结粢差点死在那片雪地里，你们可还记得是谁救了你们，可是转眼你们就屠了整片村落，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