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妃
洛桉的及笄生辰,是在囚牢里度过的。
她被关数十日,先前亮丽的眸光已逝去,取而代之的是双黯淡无光的眼睛。
被狱卒苛待,受宫婢欺侮,洛桉醍醐灌顶,明白了事理。
荣安不可能东山再起了,连忠心耿耿的刘晔将军都不惜叛国,她曾经所作所为皆是无用之功。
前几日她听狱卒交谈,说是刘将军将她的死刑抹去了。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要去大淮做最低等的婢子,性命是轻而易举就能被人掠夺的。
洛桉在昏天暗地的囚牢中轻笑。
活着受罪,却比死了好。
好死不如赖活着。
现今她一介女流无法使计谋,以一己之力对抗整座大淮。可她终有一日,也定然会昂首站起,让所有致荣安于死地的虫豸渣滓皆为覆灭的荣安和枉死的百姓陪葬!
哪怕被啖尽骨肉,世人唾骂,戳脊梁骨,写入史书是位无恶不作的亡国公主。
她心甘认了。
在话本里看到过,这亡国公主通常结局不得好死,经历惨淡,凉薄一生,终其过往无所牵挂,也未能为自己的国家尽一己绵薄之力。
这次,她偏要改变命运,为国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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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两月,在兵防图的作用下,沈铉顺利的灭了荣安,戴着不可多得的荣耀,携千万士卒凯旋。
军队末尾,是被囚在牢中披散长发,落魄孤寂的白裙少女。
她洁白的衣裙被尘土玷污,诸如圣洁物从天庭坠入人间,可少女的眼中已褪去昨日的柔弱无骨、胆小怕事,愈加坚毅镇静了。
路途长乏,待他们走到大淮宁京城,竟已开春不久。
为首的沈铉骑着烈马,高傲而优雅地走在先头,京中百姓夹道相迎,为这位能攻下荣安的离王殿下倍感钦佩。
相较之下,笼中的少女遭受了白菜的扔砸,唾沫。
她心如死灰不复温。
沈铉回宫安排好洛桉往后的日子便匆匆去容乾宫汇报了,白裙少女被一个身材肥硕的胖嬷嬷拉扯到低矮平屋内。
院中的宫女有在清洗虎子的,臭气熏天。
大多宫女都在一边洗衣洒扫,偶尔会有几句埋怨声,在见到胖嬷嬷时又默声不语。
“以后你就在这辛伺库干活,派到什么就做什么。那儿——”胖嬷嬷指了指西边的木屋,她粗声粗气道:“你住的地方,和翠竹,蓝兰,水荷住一间。”
洛桉垂头,胖嬷嬷推搡她一把,怒声:“听到了没!”
“是。”洛桉小声道。
心中的算盘已然打了个七七八八。
“你别以为如今还是高枕无忧的公主,受人服侍万民敬仰。来了我们大淮,就该听主子的命令,服从高位者,以后有你好日子过的,哼!”胖嬷嬷在其跟前吐了口唾沫,不解气地瞪她一眼,随后又捶捶这宫女,打打那宫女,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洛桉凝视着胖嬷嬷,闭上双眼。
只可惜她不是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成最终的目的。不过……
还是可以上出好戏。
一位宫女端着盆清水横冲直撞向洛桉跑来,少女避之不及,水直直泼在了她的头上。
洛桉被浇灌得浑身是水渍,她还未来得及看清来者何人,那位女子便破口大骂。
“喂!你看不看路啊,不知道我端着盆水吗?”她上下打量洛桉,不由嗤笑:“我从前没在辛伺库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吧?啧,姿色还不错,莫不是在荣安被俘虏来的那个娇娇公主?”
洛桉平静地注视她。
星斓被盯得不耐烦了,她气冲冲地将水盆塞到洛桉手中,尖声道:“是你洒的,就由你再去盛满送到明妃宫中吧。我可不想干这吃力不讨好的活!”
她轻哼一声,留给洛桉单薄的背影便大大咧咧地迈步离开了。
“明……妃。”洛桉将水盆抱在怀里,嘴中喃喃。
在荣安倒是听闻此人冠宠六宫,仙姿佚貌,多得豫文帝怜爱宠幸,更是诞下皇六子沈瑞,家父也颇得陛下重视,乃是近臣之一。要去明妃宫里,少不得见她一面,兴许还能留个眼缘。
洛桉杵在原地简单思考后便来到河边打水,因是开春,地处北边,水初开封解冻仍是刺骨寒冷,少女的手只一会儿便通红一块。
旁边路过小太监,洛桉叫住他:“这位小公公,请问明妃娘娘的宫殿往哪儿走?”
那太监腼腆羞涩,怯懦回道:“出了辛伺库,你可以看到远处有个石墩,朝石墩的方向走两刻绕过竹庭榭就到明华宫了,明妃娘娘就住在明华宫。”
“谢过公公。”她福身回礼,沿着小太监所言果真找到了明华宫。
一路还有鄙夷的目光朝她投来,洛桉视若无睹。
“你是何人?”明华宫外的侍卫出手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