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爱丽莎最终也没能和女孩儿们当面告别。大船的航线将绕过教堂所在的马吉利亚海滩，直接停靠到帝国皇宫背后的塔玛拉沙滩。

从船上醒来的一大早，爱丽莎托信鸽给安妮卡和女孩儿们带去了一封辞别信。

“我遇到了我的爱情，我将要随他回去。”她在信里这样解释她的不告而别。

爱丽莎挽着卡索拉的手臂回到王宫里，她走路的姿态十分轻盈，所有人都惊奇地望着她，因为她明明穿着平民的棉质衣裙，却有着公主般娇嫩的肌肤和文雅轻盈的步调。

当她换上丝绸和细纱做的贵重衣服，去往王子的宫殿时，见到她的人们纷纷感慨道“这下你就像一个真正的公主一样了。”

我本来就是一个真正的公主啊。

爱丽莎对她们的话语感到不解，见到王子时，她问“卡索拉，难道我不是一个真正的公主么？”

王子这样回答：“当然，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真正的公主殿下。”

后来爱丽莎知道，在这所王宫里，她的确不是公主，而仅仅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仆罢了。

即便她穿着公主才能穿的贵族衣服，戴着贵族才能拥有的金银饰物，宫中的人们见到她纷纷恭敬地称呼“爱丽莎小姐”，可旁人眼中，不过是因为王子宠爱她，所以才显得她有了那么一些与众不同。

此时，爱丽莎并没有怀疑王子的话语。就像人类不会怀疑自己不是人类一样。

她在王子面前转了一圈儿，向他展示自己的新衣服，得到了他毫不掩饰的称赞。

他们在房间里跳舞，从白天舞到黑夜。

爱丽莎有些困倦了，挥手和卡索拉告别，他看起来却好像没有一点休息的意思，只是绅士地将她送到门口。

“你不睡觉么？”爱丽莎能感觉到他的精神是疲惫的，但他好像无视了自己的疲惫。她想起第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他时感受到的阴翳。

看来，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睡一个好觉了。

“我……不太喜欢睡觉。”卡索拉解释说。自从上一次大船沉没，整艘船只剩下他一个幸存者，他就开始排斥睡眠。

每当身体沉睡，放开对精神的掌控，灵魂就不受控制地重回冰凉起伏的暴风雨与海水里。

像浮萍一样晃啊晃，除了手里湿透了的浮木，没有任何别的支点，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我给你唱歌吧。”爱丽莎回身关上房门，牵起王子的手走向他的床榻。

他躺了上去，盖上了轻薄的鸭绒被。

“闭上眼睛。”她放柔声音，坐在床边，轻声哼唱起来，手则学着祖母哄她睡觉的样子，有节奏地拍打着他的肩膀。

人鱼族唱出的摇篮曲本身就具有抚慰灵魂的作用，但爱丽莎还是往里面添满了祝福的魔法。

卡索拉的呼吸慢慢变缓。她落下最后一个音调，他已经睡着了。

可是她的手还被紧紧握着，女仆无声地走进来，在床边的地毯上铺上被褥枕头，示意爱丽莎今晚在此休息。

在海底的时候，她经常随便在宫殿的某个角落就睡了，所以对睡在哪里倒是无所谓，便没有挣开王子的手，在他床边躺下了。

清晨她被阳光吻醒，一睁眼就对上王子碧蓝如洗的眼镜。

“早安卡索”她看着他的眼睛，感慨道：“今天真是个晴天啊。”

卡索拉脸上露出久违的轻松笑容：“早安爱丽，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从来没有睡得这么好过。”

他晃了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多亏了有你在我身边，噩梦都不再侵扰我的梦境了。”

爱丽莎松开他的手，站起来抻了个懒腰“地上可真凉啊，还有点硬。”她说着捶捶酸疼的后背。

海底的宫殿到处都是柔软的流沙，她从来没睡过这种大理石地面，睡着真是不怎么舒服。

“就当是为了我，爱丽，你可以每晚都睡在我的身边么？”王子说。

“那我能睡在床上么？一直睡在地上可不舒服。”

王子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傻爱丽，只有结了婚的夫妻才能睡在一起。”

爱丽莎又不是什么懵懂无知的孩子，当然懂得这个道理。只不过觉得事出有因，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王子好像对此比较在意，她也只好尊重他，再另想个让自己舒服的办法。

最终她提议在床边加一张矮床，王子欣然答应了。

但爱丽莎没有直接搬入王子的宫殿，而是保留着王子为她安排的房间，白天的时候可以回去看看书跳跳舞，做一些喜欢的事情。

晚上王子下了课，她就去到他的宫殿，有时候她会问许多他在课上学的东西，让他复述一遍给她听；有时候他要完成学士留下的作业，她就在旁边安静地看书，王子的宫殿里有很多很多书，爱丽莎房间里的书都是从这里借的；还有时候，他们会出去玩，他教她骑马和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