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爱丽莎学什么都又快又好，总是令卡索拉十分惊奇。

“你真是个天才，爱丽。”

他常常如此感慨。

爱丽莎并不十分骄傲，因为这些都是理所应当。从小她就是最聪明的，对新鲜事物总是抱有极大的热情，想到什么就立刻去做，没有什么能难得倒她，所以热情往往去的很快，她又陷入到泥沼一样的无聊中去。

除了书与魔法。它们是那么旷阔无垠，以至于爱丽莎总能在其中找到乐子。

现在她又喜欢上了骑马。她驱使马儿像驱使自己的鱼尾一样自如，当她骑着马儿在风中驰骋起来，就感到一种令人上瘾的恣意与快活。

王子专门使人为她做了男子穿的骑装，爱丽莎觉得颜色有些沉闷，用金色的绣线绣了些云纹和飞鸟上去。

这样她在草地上策马奔腾，衣服上金色的飞鸟就和她高高竖起的长发一起飞翔。

他们穿过香气扑鼻的森林，垂下的树枝扫过他们俩的肩膀，头顶的小鸟在绿叶后面唱着歌儿，他们在山脚下马，再一起爬上高山。

爬山对爱丽莎来说还是有些久了，等他们到了山顶，她的脚底板仿佛已经被尖刀扎成一团肉泥，在鞋子里发烫发疼。

她不得不找块石头坐下来。

“你的脚怎么了？”王子担忧地询问。

“又烫又疼，但没什么事情。”爱丽莎扬起汗湿的脸颊，眉毛因为持久的疼痛微微皱起。

“我看看，是不是磨泡了？”卡索拉单膝跪地，把她的小腿放在膝盖上，脱掉她的靴子和长袜。

白袜下露出的两只脚白皙的像是豆腐块，圆润的脚趾甲泛着粉红的色泽，柔嫩的脚心看起来娇弱极了，干净得连一点茧子都没有。

爱丽莎耸耸肩“我说了没事吧，就算我再爬两座山，疼到站不起来，它们都不会有事。”

魔药的诅咒在痛感，而不在皮肉。即使疼到她感受不到两只脚的存在，双脚看起来都是好好的，不会显露任何损伤。

王子捧着她的两只脚，有些无措地红了脸。“我本来担心是磨出了血泡，现在看来幸好没有。不过，你的脚明明这么凉，为什么却会觉得烫呢？”

爱丽莎什么也没有说，他也不说话了，沉默地为她套上鞋袜，卡索拉的掌心是常年练剑磨出的茧，为了不弄疼她，只好小心翼翼地动作，因此显得有些笨拙。

作为国王最宠爱的小王子，他理所当然地不习惯做这种事情。但爱丽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头顶，并没有出声做任何提醒——其实她根本感受不到他的手掌，疼痛已经让她双脚麻木。

穿好马靴的双腿落到草地上，他站起来，高大的身影一下挡住了她面前的光线。爱丽莎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他，轻声说了什么。

他正在擦拭额角的汗珠，一时没有听清，爱丽莎示意他弯腰，仰头在他汗津津的脸上落下一个吻。

“你刚刚说什么？”

爱丽莎见他红着脸，拿着手帕的手不知该往何处放，还不忘追问她说了什么，觉得十分有趣，故意放大声音在他耳边道

“我说，我们该回去啦！”

太阳倾斜，落在远处青山的尖顶上，一块又一块云彩染了满身的橘红金粉，从少年少女的头顶慢悠悠飘过。

他们在浸满了夕阳色彩的山顶上，相视而笑。

*

夜里王子睡着了以后，爱丽莎从矮床上起身，往王子殿外宽大的台阶走去。

卡索拉王子从小就喜欢大海，国王特地派人将王子的宫殿建立在海边。殿外的台阶远远地直伸到浅海里去。

她沿着一节节台阶走入海中，让冰凉的海水浸泡发烫的双脚。大海一望无垠，月亮的银辉洒在海面上，随着浪花粼粼流淌。

月色这么美，爱丽莎有点想念祖母和姐姐们了。

走到台阶的尽头，海水已经没过了膝盖。但爱丽莎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往前走。

海水淹没脖颈的时候，她不得不像搁浅的鱼一样拼命长大嘴巴。

即便如此，她还是难以呼吸。

这时，爱丽莎的姐姐们手拉着手从远处游来，一起把她推到了浅水滩。

“爱丽莎，你不能继续往前走了”

“快回去吧，回到陆地上去吧。”

“我们会常常来看你的。”

“你只要站在阳台上，或者走到台阶上，就能看见我们。”

“你看见了么，父王和祖母也来了。”

五个姐姐你一句我一句地和你说着话。爱丽莎往远处看去，果然看到了祖母和父亲。只是他们对陆地有着诸多顾忌，没有往这边过来。

她们没有陪她很久，在月色下和她说了一些话，便依依不舍地道别。

等她们消失在海平面，爱丽莎回到王子的后花园，身后的石板路上延伸开一长串水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