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
表面异样的形状轮廓,犹如神明发怒的眼睛,紧紧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天命不可违。
湖水暗潮汹涌,一浪一浪敲击着湖岸,无情宣告着时间的流逝。
时间紧迫。
江琅加快了步伐,走到湖岸尽处,义无反顾踏上了小码头。
一方亭子间大小的天地,一头连接着湖岸,一头停泊着渔舟。渔翁已在舟上耐心等待着。
江琅手臂用力拉扯,将任月语拉上了码头。再借势一把推搡,顺利将任月语推上了渔舟。
她跌坐在舟头,哭着唤他,“子枢……”
他没有回应,转而向渔翁作揖行礼,“老伯,有劳。”
他迅即转身,跨下了码头。
他自始自终都不敢看她一眼,仅用余光瞄见了她头上的一片淡紫色鸢尾花瓣被风吹起,旋转飞舞,最终安静飘落到了湖面上。
那像一把刺向他的刀。
他疾步往回走,原路返回,一路不曾停歇。她的抽泣声音逐渐变大,又逐渐减小,最后只剩喧嚣嘈杂的耳鸣。
他能感受到的只有无限刺痛的耳鸣。
别回头。别回头。别回头。
他埋头行路,划破迎面而来的夜风。凉意径直扑打在脸上,犹如无数尖针穿透身躯,每一处都牵扯着疼痛。
他快速走过了湖岸,踏上了银杏道路,直至快要到达银杏道路的尽头。
他终于停住了脚步。
他僵立在原地,整个身躯有些颤抖,喘息沉重。
耳鸣止了,剩下飘渺虚无之音。夜风止了,针尖的刺痛转变为灼烧,仿若全身布满了火点。
随即侵袭的是遍布全身的至暗痛感。
犹如被人活生生剥下一层人皮。从后脑开始,蔓延至肩颈,拉扯至脊背,到达四肢,撕下身躯的每一个角落,直至血肉模糊。
犹如身处地狱烈火,又如身处天寒地坼。
无尽吞噬他的最后一缕灵魂。
他额头渗出了汗,双眼猩红,紧握着双拳,指节凸起,泛出惨白色。
银杏树叶簌簌飘零,漫天飞舞的黄色点缀,勾勒无尽寂寥。
忽然间,有人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回头,看见了任月语。
他愣在了原地。
他起初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以为眼前的人是幻影。他的视线越过她,看向湖面。他凝神聚力,看清了一叶扁舟行驶于月影湖中,舟上只有渔翁独自一人。他收回了视线,木然看向眼前。她倒有些难为情,对他笑了一下,眼眸清澈明朗。
他心惊,好似大梦初醒。
“你回来干什么?”他质问道,“谁让你回来的?”
任月语正开口解释,“我……”
江琅又一次抓紧任月语的手腕,将她往回带,“叫你走你就走!”
他看见渔舟已越来越远,有条不紊地靠近湖心。月辉比以往任何时候更耀眼,亮白光芒冰冷,俯瞰人间。月映湖心之时迫在眉睫。
他加快了脚步,拽着任月语极速前行,企图追上渔舟,“快走!”
他一心只顾观察渔舟的位置,对任月语的重力拉拽不曾松懈。他能感受到任月语步伐踉跄,摇摆不稳,还以为任月语又在重要时刻闹小脾气,耍赖不肯好好走路。他不禁催促她,告诫她要识大局,“走啊!”
话音刚落,江琅却在刹那间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回头。
任月语早已吐了一身血。
她咳嗽一声,鲜血从嘴角流出。她略微喘息着,抬起手背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朝他笑道。
“不要凶我嘛。”
本就空心的城墙,一瞬坍塌。
江琅眼神惊愕空洞,眼睁睁看着任月语苍白无力地跌落,如花束凋零。他在半空将任月语抱紧怀里,单膝跪地,只一瞬巨痛侵袭。
淡紫色的鸢尾花瓣随夜风翻飞旋转,反射月光,成为忽明忽暗闪烁的星河。
他把她抱得很紧。
他紧咬牙关,嘴角微颤,青筋凸起,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着。他的双眼猩红,泪水从眼眶里漫溢而出,径直滴落在任月语的手背上。
任月语略感讶异,她没想到江琅竟会在一时之间掉落这么些眼泪。上一次看见他哭,是在除夕那夜。这一次看见他哭,与上一次而言相隔不过数月而已。短短时间内,倒是看这只野狼流了两次泪。
她笑道,“原来贪狼将军是爱哭鬼。”
她伸出手,想替江琅擦眼泪,因为手背上全是血,她便用手心干净的根部,抹去了江琅下颌的泪珠,“你不要哭,不然我也要跟着哭了。”
江琅闭上了眼睛,挤掉了最后两滴泪。再睁眼时,他换上了温柔的语气,“好,听你的,不哭了。”
秋风拂过,一片鸢尾花瓣滑过她的侧脸,落在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