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

和教令院里任何一个醉心学术的大人物一样，以探求深秘知识为毕生追求。直到他从文件山后面站起来，直到我近距离看到他身上的肌肉线条，我才意识到，自己此前的揣测是多么的武断，多么的愚昧无知。”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如果偷懒被他抓到了，我不仅打不过他，可能连跑也跑不掉。”

“就算偷懒被抓了，他大概也不会直接动手打人吧。又不是班主任或者监护人，你也不是需要严加管教的小孩子。”学姐忍着笑意，“而且当场教训公费偷懒的人，听起来更像是风纪官行为。”

“有道理。”娜塔莉两根手指揪起下巴肉，一副苦苦思考的样子。

“好了，快吃饭吧。你最看好的饲料配比喂养的蕈兽出栏了，今天食堂用的兽肉就是从那边送来的。快尝尝吧，你不是期待了很久吗？”

娜馋猫来不及回答，塞了一大口兽肉仔细咀嚼。

“好吃！我就说我的判断不会错！”

“吃完别忘了填评价表，我和你学长指望这场校内调研数据写今年的论文呢。”

学长戈风，比娜塔莉大两届，比学姐乔贝大一届，主攻蕈猪养殖，研究范围包括如何规划并建设养殖园、探索不同饲料配比的饲喂效果等。

学姐乔贝，戏称其研究方向为走兽的一切身后事，比如不同品种不同饲喂方式的猪肉肉质、烹调后的口味，以及储藏时期的防腐、保鲜方式对肉质的影响等。

而作为学妹的娜塔莉，则是从学长的研究方向细分出来的一支，主要研究蕈猪的繁殖、探究蕈猪——尤其是母与子之间——的行为意义。

为了研究方便，养殖园和学生食堂达成了合作，调整饲料配比后第一批出栏的蕈猪将低价且独家出售给学生食堂。作为交换，食堂应向前来购买餐食的学生介绍哪些菜式使用了新肉，鼓励学生品尝后填写评价表，作为校内调研数据反馈给养殖园。

“低价售卖”、“连教工食堂也无法享受的全新口味”等噱头，每次都能吸引大量学生购买。学生食堂收获了利润，养殖园收获了足够多的调研数据，也算一种双赢。

另一边，助理“打不过也跑不过”的书记官大人，此时依然坐在办公室里。

虚空和终端推行的这些年里，教令院还保持着纸媒办公的习惯，只是越来越多的文件被加上了权限锁，佩戴权限等级足够的终端，才能解锁并查看全部内容，否则只能看到封面，根本没法打开文件。

这也是艾尔海森放心让新来的助理对文件进行预处理的原因。

正值8月，是学生们集中毕业的月份，也是老项目的集中总结交付、新项目申请进入经费审批和拨款的时间。几乎经手教令院全部文书工作的书记官，在本月最为繁忙。

大多有时效性的文件都在白天走完流程，下班后，艾尔海森将几份单独拿出来的报告摊开在桌面上，仔细研究。

对于不同的项目来说，研究经费的数量、重要性各有不同，但财政审批的严格程度并不会被个人的意志左右——至少表面上不会。由于经费拨款最终由具体的人来执行，因此，出现到账时间不对、数额有误等情况情有可原。但当这些问题大量且集中地出现时，就不能用“偶然的失误”一概而论了。

他拿起花了点心思才得到的财政部报表，微微皱眉。

日期和数额都没有问题，那为什么在资金充裕时，同一个项目的经费要分批发放呢？

算一算，毕业季问题款项的总和不是个小数目。

倘若拨出的经费真的存在没能落实的现象，那这些资金流向哪里？会是教令院的内部人员吗？

他又拿起另一沓文件。并不是所有的导师或学者，都会稀里糊涂地接受财政方面的失误，有相当数量的受害者——在不能确定那些款项是否真的有问题前，姑且称他们为受害者——选择申诉，要求核查。这些文件是财政部门核查后发布的公告。

艾尔海森掂量了这些文件的重量。

已经不能算是小规模了。这件事是否已经引起了风纪官们的注意呢？

或者说，风纪官当中是否有人知法犯法，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选择同流合污呢？

也许在引起更大的骚乱前，亲自调查一下是最好的选择。

那么，从哪个突破点入手更好呢……

天色暗淡下来，一个调查计划初具雏形。

在自动亮起的荧光灯成为主要光源前，艾尔海森将那些关键文件妥善存放，锁好办公室的门，离开了教令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