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
外面的雨还在下,宫道上空无一人,宫人们早已安然入睡。
没有人知道,那位向来沉稳持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玄凌高僧却在雨中淋了整整一夜。
直到崇华殿晨起的第一遍钟声响起,他才悄悄打开后门,装作若无其事地进了禅房。
虚空端着早膳进来时,他已经褪去了那身湿透的衣裳,跪在佛像前低声诵经。
“师父,你方才出门了么,身上的衣裳怎么湿成这样?”
玄凌的衣食起居向来都是由虚空一手负责的,浣洗衣物也不例外,因此瞧见师父换下了衣裳,他顺手就拿了起来,打算带回去洗。
玄凌一向是不管这些的,可这一次,虚空无比清晰地听到坐在佛像前的男人一字一句地命他放下,看了一眼手里的湿衣,虚空愣了愣,但仍旧听话地照做了,放下了那身衣裳。
“那师父早些用膳,等会还要去皇后娘娘宫里诵经呢。”虚空不忘提醒他。
然而玄凌却说:“我今日不去皇后宫里。”
“我要去见皇上。”
听见这话,虚空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虽说师父平日里也是不苟言笑,可这样满腹心事的他,虚空还是第一次见。
从禅房里出来后,虚空一路上边走边想,一个不留神,就撞上了来人。
“小师弟想什么想得这般入神,连玄明长老都没看见?”大弟子虚浮不禁呵斥道。
听到大师兄熟悉的声音,虚空一抬眸,就望见玄明长老黑着脸瞪向他。
他吓得连忙低下头:“玄……玄明长老,你怎么来了?”
玄凌虽是闻名天下的得到高僧,但在清河寺中,真正拥有绝对话语权的人却是长老玄明。
他曾是玄凌父亲李继山的得力部下,后来李继山一死,他便带着玄凌和剩下的弟兄去了清河,一同建立了清河寺。
因着他年老位高,因此清河寺上下都听从他的安排,就连玄凌也十分敬重他。
玄明平日里在清河负责训练弟子,为人严厉,从不徇私,寺中弟子见了他无不害怕,小弟子虚空更甚。
“我要是不来,你们怕要在这里乐不思蜀了。”玄明粗重的嗓音将虚空的思绪拉了回来,听到这话,他吓得一个劲儿摇头。
可下一秒,玄明又说:“你家师父呢?”
想起师父方才的怪异神情以及他说要去见皇上,虚空总觉得师父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玄明长老一向严厉,若是让他抓到了师父什么错处,那可如何是好。
“我问你家师父在何处!”见他低着头久久未曾作答,玄明红着脸吼道。
立在一旁的虚浮见状,急忙出来打圆场:“玄明长老息怒,小师弟他就是突然见到长老一时紧张才答不出来的。”
“小师弟,长老问你话呢,还不快答!”虚浮立即朝他使了个眼色。
“回长老,我家师父正在禅房用早膳,等会儿还要去面见皇上。”
“既如此……那我便先不去打扰他了。”望着禅房深处的方向,玄明轻声道。
末了,他又不忘叮嘱:“记住,我来宫里之事先别让旁人知晓,尤其是你家师父。”
虚空:“是。”
直到玄明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中,心惊胆战的虚空才不由地吁了口气。
他方才撒了个谎,为师父撒的。
不知为何,虚空总觉得,玄明长老这趟来大楚皇宫没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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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先前几番传召,玄凌都推说自己有事没去。这一次,是他主动前去的。
在来大楚皇宫之前,帝后给他寄了无数封书信邀他前来,起初他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后来王皇后来信说皇上病中急需他前来诵经祈福,玄凌这才松口。
其实,他深知此行并不是前来诵经祈福,而是帝后都看中了他在清河的权势,想将他收入囊中,作为稳定皇权的法器。
只是那时,玄凌装作无知。而今时今日,他才渐渐明白,纵使自己极力想要逃离皇权争斗,回首看时,他早已处在斗争的漩涡之中了。
想着想着,已经来到了楚雄的寝殿。
殿内燃着香气浓重的安神香,味道极为刺鼻,玄凌强忍着不适,朝他行礼。
楚雄躺在床榻上,强撑着身子,一旁的内官正在给他喂药,喂了没几口,楚雄就难耐地咳嗽起来。
内官没端稳,手中的莲子羹便打翻在地,划破了殿内的沉寂。
那内官吓得登时跪倒在地:“皇上恕罪,都怪奴才手滑,还请皇上息怒,奴才再去给您盛一碗来。”
“罢了,退下吧。”楚雄拂了拂袖,打发道。
等众人退下,他才打量起跪在他面前的玄凌:“高僧极少来朕的寝殿,今日怎么突然想起来见朕了咳咳咳……”
话还没说多久,楚雄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咳着咳着,手心突然